第62章 壮年

小莲望着素卿，道：“你是说，她不想让我当姑娘，是为了我好？”

素卿道：“那是自然的了，她是你娘，自然凡事要替你做好打算了。”

小莲叹了口气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看到的就是她劝着新来的姑娘，能够依从她，去接客，大部分的姑娘到最后，也都依从了她，我一直以来，以为是因为她看不上我，觉得我不够漂亮，才不肯让我……”

素卿拉着小莲的手，道：“她终究是你娘，待你同待别人，总是不一样的。我实对你说了，她曾与我说过，原打算，让你将来接她的班儿，让小二帮衬着你。”

小莲却是连连摇摇头，道：“不，我不接她的班儿。”

黑暗之中，素卿看不太清小莲的动作，看不到小莲此时的眼中，透着怎么样的失落来。

素卿只是问道：“为什么呢？”

小莲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还能为了什么呢？我之前这十几年，听她每天同姑娘们说那些话，我便也就当了真了，那时，我是真的以为做个姑娘很好的了。可是，今儿看到陆姑娘的样子我怕我要是接了她的班，往后，我也要像她一样了。我做不到这个。”

素卿问道：“那你想怎么样呢？”

小莲叹道：“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左右，她现在，也不会让我做姑娘，我还做我的小丫头，也就是了。”

素卿叹了口气，道：“我之前，一直很担心你，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明白。其实，那时，我同你娘说，可以让她出笔钱，让你同小二到外面过活的。”

小莲道：“出去之后，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我得好好想想。”

素卿笑道：“话说到这里了，我也不再瞒着你什么了，这些天来，我同三愿姐姐一起教你认字，也是为了你们将来到外面，能更好过活一些的。能识个字，便是帮人代写个书信，都能过活。”

小莲道：“我认得的这几个字，怕是也不够用，小二他还不如我呢？”

素卿轻轻一笑，道：“其实，也不怕，你现在也还小，便是真让你离开，也总是要再过些日子的。”

小莲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住素卿的手，轻轻笑道：“谢谢你，李姑娘，我没想到，咱们才认识这两月，你就这么肯帮我。”

素卿笑道：“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啊，你不用这样客气。这里太黑了，咱们先回去吧。”

小莲轻轻地吐出一个“好”字来。

二人手拉着手回去，三愿看到脸色苍白的小莲问道：“你们这是往哪里去了，小莲的脸色怎么这样白？”

素卿笑道：“小孩子似的，钻黑屋子去了，瞧把自己吓的。三愿姐姐，今儿就让她跟咱们睡吧。我去回她娘去。”

三愿轻抬了眼眸，看了一眼素卿，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素卿笑道：“回来，我再跟姐姐解释。”

说着，便转身出了屋。

到隔壁春娘屋门口只见屋里一片漆黑，轻轻敲了敲门，也没有应答，又听前面笙歌缓动，想是春娘在前面招呼着。

素卿走到前厅外面，只等有送酒菜的丫头出入，方好让人传话与春娘。

一时，倒有往里面送酒的，素卿拦了下来，那丫头却只白了一眼素卿道：“有什么事，你自己去啊，用我给传什么话呢？”

素卿冷笑一声，也不理那个丫头，只再等旁人。

未及，一个壮年男子仿若逃席一般的便往这边过来，素卿闪过一旁，那人一眼看到素卿，问道：“你是什么人，这般鬼鬼祟祟的。”

素卿低着头，一副害怕的模样道：“我是才来的丫头，来找春妈妈。”

那人道：“你找春娘，进去便是，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再让人拿你当了贼了。”

素卿依旧低着头，道了一声：“是。”双腿却是不肯动。

那男子见素卿依旧不动，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便要往后面茅房那边去。

“蚕儿妹妹，你怎么了？”

素卿抬起头来，只见到小莲一手掌灯，一手搀着三愿过来。

素卿看到三愿，心中未免有些不豫，连嗔道：“好端端地，你们怎么出来了。小莲，你带她往前面来做什么？”

小莲赔笑道：“陈姑娘放心不下姑娘，便央着我一起来妹您了。”

素卿走到两人身边，揽着二人的胳膊，道：“好了，快回去吧。”

三愿扭着头，道：“你也回去吧。等一会儿，春娘总是会回去的，那时再同她说，也不迟。”

一旁那男子听这边三女说话有些不阖常理，转过头来，再看一眼，道：“三位姑娘，在下斗胆问一句，三位姑娘芳名。”

素卿虽是低着头，语气却是有些生硬地道：“我叫蚕儿，她叫小莲，她姓陈，方才你也都听到了，我们都是这里的丫头，并不是什么姑娘。”

那男子轻笑一声，道：“哦？丫头，她方才管你，还有这位陈姑娘，都称为姑娘，怎么你又自称是丫头呢？”

素卿深吸一口气，心中暗道：“好端端地，怎么遇到这么一位，我们之间怎么称呼与你有什么相关，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呗。”口中自是没好气地道：

“我们都是新来，还有些认生，自然言语间客套了些，想来与您无没什么关联。”

那男子爽快一笑，道：“纵是新来，这红香楼里的人，也不至于这么没规矩吧，真真是让人长了见识了，看来，我也该……”

三愿怕他向春娘告自己三人的状，上下打量了打量那人，方朝那人盈盈一拜，道：“拙女陈三愿，参见公子，原公子毋要怪罪我等姐妹失仪。”

那男子朝三愿微微一笑，道：“陈三愿，好名字，名字好，人也好，我记下你了。”说罢，转过身来，迈着步子，走了。

素卿心中不解，此时的三愿，为什么要突如其来地与那人见礼，心中多少有些不大痛快，只觉得三愿多少有些自找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