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想到一桩旧案

书摊摊主含笑道：“姑娘想赁房子，正好，我们店原是三间门脸，我家掌柜的，一直嫌生意不好，打算隔出一间，租出去呢，不知道姑娘想要做什么。”

素卿还没开口，书摊旁边一个卖葫芦瓢的老汉道：“姑娘，我劝你一句，他那屋子，不干净，这镇上的人，都知道的。高小六，你就缺德吧。”

书摊摊主高小六朝那老汉喝道：“你知道什么，什么就不干净，我们那屋子好着呢。”

素卿知道老汉口中的不干净，是指闹鬼，却还是故做不解地道：“没什么，我这妹子，最爱干净，到时收拾收拾就成了。”

卖葫芦的老汉道：“姑娘，老汉我说的不是这个，是这么一回事儿。他那屋里，晚上总有人哭的声音。”

高小六道：“嘿，我说姓陈的，我这不里你，你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你说我们那屋子，晚上有人哭，你是听说的，还是见到的？我问你，我们在镇东边，你在镇西边，你没事儿半夜不睡觉，光等着听我们那窗户根儿是不是？”

素卿听那老汉亦是姓陈，再看那老汉面容憨厚，心中更添一层信任。

素卿看他二人还要再吵，只道：“两位莫要再吵，我说这位高伙计，我们至少得租上两间屋，要是有价格合适的，三间更好的，只一间屋，也不够我们用的。老丈年岁大了，你同他争吵什么呢？”

高小六虽是有些气哼哼地，还是赔笑道：“是，是，是，是我一时没忍耐住，倒叫姑娘看笑话了，这时候也不早了，我这摊也该收了。您是不是跟我一起过去看看砚台去。”

素卿笑道：“好啊。”

说罢，又拿起陈老汉面前一个装水的葫芦，道：“老丈，这个多少钱？”

陈老汉道：“姑娘，我可是没唬你啊，您问问别人就知道了。姑娘，这个是二十五文钱。”

素卿又拿起一个，道：“这两个，我要了。”说罢，转身将葫芦放到小二身上，又掏出一把铜子来，交到陈老汉道：“我也没数，您都拿着吧。”

陈老汉方要数，素卿便转身跟着高小六走了。

陈老汉自是不能将摊子放下，去追素卿，只是心中暗念一声：“好人。”

路不算太远，素卿心里盘算着路径，与玉墨现在落脚的是地方，倒是离得不远。

走到宝丰号的门口，果见三间门脸，只是里面的光线实在是有些暗，未免有些萧条。

里面一个掌柜模样的人，眼睛还带着一副水晶眼镜，正坐在柜台里面打着盹。

高小六走到掌柜身边，道：“掌柜的，醒醒吧。”

那掌柜地道：“什么事儿啊。”

高小六笑眯眯地道：“掌柜的，把您那几方砚台拿出来，给这位姑娘瞧一瞧吧。”

那掌柜的看素卿三人打扮简素，不似有钱的主，便只对高小六道：“在哪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与给三位拿来，不就是了么？我累了。”

小六在掌柜身边，耳语几句，临了朝素卿一指，道：“这位姑娘，说是有好主意给您，买卖成不成的，不要紧，您同她聊几句。”

掌柜一指高小六道：“快去沏水去吧。”

掌柜的走出柜台，将三人让了坐。

三人走得累了，也不客套，便坐了下来。

掌柜的望着素卿道：“姑娘，小的吴应，这左近，都称我一声吴掌柜，不瞒您说，我们这个店，生意一直不太好。所以就……小六她说，您有赚钱的法子，您看……”

素卿笑道：“我也是才到这里，方才在集上，看过往的男女老少，但凡不是最困苦的那一等，似乎都爱穿戴个绣花的衣裳。无多有少的，身上的衣裳，都有些刺绣。”

掌柜吴英不觉此事，与他这书局有关，只是来者是客，便只是含笑敷衍着道：“本地人，都有些爱俏。”

素卿道：“乡人爱俏，是好事儿。既然爱俏，那各家的女人，便也都爱在这上面显耀自己的本事儿，也都想要个新巧的花样子，您说是不是？”

掌柜吴英道：“您说的是。”

素卿见吴英有些上路，心下得意，便笑道：“您既然也这么觉得，那为什么，不画些花样子，一张几文钱，总也是个收入。单指着书，买书的人，总是有限的。”

吴英道：“妇人们爱显耀自己手巧，怕是便不会从别处弄花样子来。您说让我卖花样子，怕是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能赚钱”

素卿笑道：“预备下几张，便是卖不出去，也不过就是糟蹋了几张纸，与吴掌柜您还讲，又有什么大损失呢？”

吴英道：“几张纸，损失自然是谈不上，不过呢，这样子，又从哪里来，姑娘过来，想来不是只为了出这么个主意给我吧。是不是您手里已经有货了？能拿几张，给我看看么？”

素卿道：“货，倒是有，不过，我们没有随身带着。您这边有纸笔么？”

吴英道：“姑娘说笑，我们这里，哪能没有纸笔呢？”

说着，站起身来，请素卿往柜台边上。

吴英回取出新纸新笔来，摆到素卿面前。

就此时，高小六端出四盏茶来。

吴英轻骂一声：“砚台呢？”

小六道：“您别急啊，先喝水，我这就拿去。”

一时，小六拿来一方砚。

素卿看到眼里，不由得一怔。

这方砚，她实在是认得的，前世的时候，这方砚，落在了靖王的手里。

那个时候，她对于砚台，还不太懂得，只觉得眼前这一方，形状太过简单，与别的比起来，看不出一点特色来，倒更像是穷秀才用的。

那时，她听靖王殿下说起过这方砚的来历。

仿佛是说，这砚台曾经的主人，最爱砚台。

为了砚台，真就是不惜家财散尽。

到最后，人已经要了饭了，还不肯卖了手里最后的这一方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砚。

后来，有人见财起意，便为了这方砚，害死了砚的主人。

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事发了，这方砚，便被抄入官家发卖，用以为死者建墓。

素卿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吴英，看不出来，他是那个为了砚台而杀人的，还是那个被人害了的。

待回过神来，素卿暗骂自己一声：“糊涂，这吴英，要是那宁愿要饭也不卖砚的，这个时候，又怎么可能拿出来呢？多半，这吴英，便是为砚杀人的凶手，不过，也有可能是凶手杀人之后，在此销赃的，不管怎么样，这个吴英，多半不是什么好人。”

面对这样的人，素卿自然是不愿意与之交往太深的，毕竟，这无异于与虎同眠。

砚，是好砚，只是对于素卿来讲，这还没有好到，可以让人为它杀人。

掌柜吴英，亲自上手替素卿研了墨。

素卿随手画了几个花样子。

吴英看了一眼，觉得出，这比乡邻常绣的要有趣些，只是，他也不懂得这些，不知道这个，会不会好卖。便望着素卿，看素卿怎么说。等素卿说完了，自己好在做打算。

素卿道：“掌柜的您看这个怎么样呢？”

吴英道：“姑娘的画技不错，不过，这个却也看不出什么出奇的来。”

素卿笑道：“女人绣花的花样子，自然不能像文人的山水似的，一味的图一个雅致。这绣花的样子，又要考虑寻常女人能不能临摹下来，又要想着，好不好刺绣，若是寻常的针线，绣不出来，便是再好看，咱们也不好卖不是么？”

吴英含笑道：“姑娘您懂这个，我是不懂得的。这样吧，姑娘手里有多少张，我可以收几张，下回赶集，让小六拿去卖个试试。”

素卿笑道：“您要几张呢？我这里便有几张。”

吴英脸色一沉，望着素卿，并不说话，一时间，又觉得自己盯着姑娘看，未免有些失礼，干笑两声，低下了头。

素卿微微一笑，道：“实话同您说，我手里现在，一张也没有。这个东西，要说好画，也好画，刚才我也同您说了，样子简单，寻常女人都能拿着临摹到布上。我相信，掌柜的您，还有小六，想要临，更不是什么难事儿了。”

吴英干笑一声。

素卿又道：“我呢？不会画两张一模一样的，咱们左近的姑娘妇人们，既然都愿意在这个上面，显露自己的本事，便不会让想要和别人一模一样的花样。方才，您不是也说了，怕她们不愿意为这个花钱么。她们，其实不是不愿意为这些东西花钱，而是不愿意在人前，显露自己的无能。不过，话说回来，只要东西足够好，她们往往又会忍耐不住往里面投钱。”

吴英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姑娘说得有理。”

素卿又道：“您方才说，等赶集去，让小六试着卖一些。我呢，想着，是不是让我这妹子、妹夫，跟着一起过去呢？一则，只小六一个人，我怕添了活，他忙不过来。再一个，毕竟是女孩子用的东西，单小六一个青年男子，自然是有些不便的。”

吴英本还想着，花样子画起来不难，虽说眼前，自己还不太清楚上面更要注重些什么，不过，只要自己肯用些心，总是有法子也画一些的，眼下不管这位姑娘说什么，自己只先答应着，徜真能赚钱，自己再想法子，摆弄开这个姑娘，也不算什么难事儿。

只是素卿一开口，还没说怎么分钱，便要安排人进来，偏偏说得还是占着理，这让吴英心里，十分地焦急，只是干笑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