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明日进城
王示给那书生喂着水，桑生向黄郎中行了半礼：“黄先生，借一步说话。”
黄郎中道：“姑娘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么？”
桑生正色道：“自是有不能当人说的话，黄先生，咱们往玉墨姐姐屋里去。”
黄郎中道一声：“好。”
便随桑生回了玉墨的屋中。
看到二人进来，玉墨抬起头来，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桑生道：“那边没什么事儿的。姐姐别担心。”说罢对黄郎中做了个请的姿势：“先生请坐。”
玉墨见桑生一脸正色，不由得茫然地问道：“你这是有什么事儿？这样一本正经地？”
桑生轻抿了抿嘴唇，似是有些为难地道：“春娘没了，我打算，趁着黄先生还在咱们这里时，同小莲说了。”
玉墨听了，不由得一怔：“春娘的身子，一向好得很，怎么年纪轻轻地就……”
桑生自是不敢将在红翡镯中看到的景像同玉墨说了，只道：“我也不知道，小二回来时，同我我还没来得及细问呢。”
黄郎中道：“春娘是自缢而亡的。”
“你知道？”玉墨不由自主地问道。
黄郎中眉眼低沉地道：“我那医馆，与红香楼倒是不远的，你们都忘了么？”
桑生轻嗐了一口气，道：“先生既然离得近，可听到了什么消息，比如，春娘她，为什么会自缢，你说她年纪也不算太大，眼瞅着小莲也被救了出来，再过个三年二载地，我们在这里站稳了脚跟，未尝不能接她出来，究竟有什么事，让她这么想不开？”
黄郎中低垂着眼眸：“我虽与红香楼是个邻居，可是，我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总是盯他们吧，春娘平日里往外面走动得又不是很多。我后面倒是听人说，她自缢前两天，去过一趟安王府，可是，这种话，大家也不敢乱说的。除了这个，也就没有更多的消息了。”
桑生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这还没同小莲说，小莲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样了。”
黄郎中皱眉道：“李姑娘，有件事，我不太明白，春娘之死，于小莲又有什么关联呢？”
“你这些年来，于红香楼里常来常往，竟不知道，小莲是春娘的闺女么？”玉墨反问道。
黄郎中苦笑一声：“红香楼里的话，我大半都是随耳一听，就没怎么入心。”
桑生微微点了点头，道：“这一回，先生能记得春娘死因，我们倒是很承您的情儿。”
这样的话，落在黄郎中的耳朵里，觉得有些刺耳，只是干笑了两声，并没有回复什么。
一时，小莲回来，看到三人端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却也看得出三人神情肃穆，转身便要出去。
桑生上前，一把拉住小莲的手，将她按在椅上，道：“你坐下，我们有话同你说。”
小莲从未见过桑生这般对自己，不由得心里有打鼓，强笑着问道：“姐姐，有什么事儿？”
桑生的心里一酸，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只抬头看着玉墨。
玉墨却仿若没有看到一般，望着黄郎中。
黄郎中低着头，口观鼻，鼻观心……
桑生见状，一咬牙，道：“我去叫王示过来，有什么话，一起说。”
“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
看着小莲，桑生心中一酸，一跺脚，转身便出了屋。
到了隔壁，却看王示只坐在一旁拿眼瞧着已经又睡了的书生。
桑生轻轻地向王示招了招手。
王示会意，站起身朝桑生过来。
桑生道：“人都在那屋了，咱们过去吧。”
王示抿了抿嘴，道：“姐姐，咱们真就现在说了么？”
桑生叹了口气，道：“说罢，瞒着也不是个事儿。”
王示跟着桑生出来，却看桑生并不回屋，连道：“姐姐，你往哪里去？”
“我去端碗姜糖水来。”
浓浓地姜汤里，一大块红糖调了进去。能让人温暖，也能让人安神。桑生端着这样一碗姜糖水，回到屋里。却看四人，依旧是面面相觑。
“还没说呢？”
“都等你了。”
“难道要我开口么？话也不是从我这里先知道的。”说着，桑生拿眼望着王示，心里暗道：“说罢，你是将来要同她过一辈子的人，你不说，我们也不好说的。”
王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呃，莲妹，你一定要挺住，你还有我们呢。不要害怕，我们都会对你好的。”
听了王示的话，小莲的心里隐隐觉出不好来，只一脸茫然地望着王示：“小二哥，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的。”
桑生不忍，拿帕子抹了把泪，道：“小莲，他说得是，你一定要挺住，还有我们的。”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是不是我妈出什么事儿了？不管出什么事儿了，你们都同我直说，我挺得住的。”小莲有些急切地摇晃着王示。
王示向桑生投来求助的目光。
桑生将姜糖水放到玉墨手边，转过身来，抱着小莲，钳制住小莲的双手，道：“你娘没了，哭出来吧。”一语说罢，只听小莲“呃”的一声，身上再不动弹。
桑生转头，看到小莲的头歪在一旁，嘴角吐出痰涎，连忙将小莲抱到床上，让出位置，叫黄郎中瞧了。
“有针么？有酒么？”
玉墨也不顾别的，直将绣架上的针，扯了下来。
王示飞也似地去厨房里抱了坛酒来。
黄郎中不紧不慢地将酒倒在干净的茶杯里，从灯烛之上，引了火，将绣针放在火上，烤了一烤。
蓝荧荧的火苗，一跳一跳的，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比蚕丝没有粗多少的银针，在黄郎中的手上，却是极稳。
他轻轻地转动着针，让针在火焰之中，受热均匀，不敢有一丝怠慢。
将针消好了毒，黄郎中在小莲的合谷穴上，刺下，轻轻捻动。
“嘤咛”一声，小莲幽幽醒转。
“妈啊。”
桑生上前，轻轻地拍着小莲的脊背，好让小莲痛快地哭出来。
在场诸人，要说与春娘关系多好的，自是没有，可是是看到小莲哭成这个样子，也都跟着默默地洒泪。
桑生一手将小莲搂过，一手伸出，道：“把糖水给我。”
玉墨上前，将那碗姜糖水，递到桑生的手里。
桑生接过来，试了一口，拿小匙喂给小莲：“乖，喝一口，记着自己的话，挺住了。”
“我，我挺不住，为什么会这样，你们告诉我。”
桑生强忍耐着心里的酸楚，道：“是王示今儿进城时，听到的信儿，王示，你同小莲说罢。”
王示走进了两步：“今儿进城，去请黄郎中来，我想着，离红香楼近，过去给妈妈送个信去，叫她知道，咱们过的安稳。没想到，却听说，咱们走了没几天，妈妈她就，她就自缢身亡了。”
小莲猛然转过头来，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王示：“你说什么？咱们没走几天？你有没有问一问，她是为什么？”
王示满脸愧疚地道：“我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
小莲听了，挣扎着便要下地。
桑生一把搂住小莲：“你要往哪里去？”
“他，他问不清楚，我去问。”小莲喘着粗气道。
桑生将小莲按回床上，道：“这个天气，这个时辰，你怎么去？”
“有什么去不得的？”
“你看看那路怎么走？现在好雇车么？没车你走着走啊？”
“走着便走着吧。”说到此处，小莲哭得愈发厉害了。
桑生紧紧地抱着小莲，轻轻地道：“走到了城门口，也快关城门了，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你看好不好？”
“姐姐，你真能陪我一起去么？”小莲将信将疑地望着桑生。
桑生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你放心。”
小莲的哭闹声，这才稍减一些。
桑生轻轻地抚着小莲的头发，道：“乖，把这糖水喝了，然后，便睡吧，明儿一早，我陪你一起去。”
小莲果然乖觉地听着桑生的话，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只是，睡是睡了，眼睛的睫毛，还在不停地颤抖，呼吸也是疾一下，缓一下的，仿佛随时便要哭出来似的。
“黄先生，有没有办法，让她睡得安稳一些。”说着，桑生又向黄郎中行了半礼。
黄郎中又拿起银针，在酒上烤了一烤，方往小莲的内关穴上，轻轻地刺下。
看着小莲渐渐安睡，众人这才放松了一口气。
“明天，你真要跟她进京么？”玉墨不放心地问道。
桑生轻叹一声：“看吧，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玉墨冷冷地道：“我不信，你心里一点打算没有。”
桑生又是一声叹息：“嗐，我哪有什么打算，这件事来得这样疾，不过先哄她睡了。不然，咱们还有什么法子么？”
玉墨道：“你是连我也信不过，是么？”
黄郎中劝道：“玉墨，你别逼李姑娘。让她静静地想一想。”
玉墨坐在一旁，道：“好，那我不说什么，让她慢慢地想一想吧，不过，我提醒一句，这个事情，没有看着那么简单，凭咱们，怕是还没本事管得了，你们眼前这个李姑娘，向来胆子大，真让她去了，谁能管得住她？咱们现在，哪还能禁得住一点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