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他是步沧昀
“什么意思?”步媗终于开口询问了。
恍惚之间,步媗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一句话也是呼稚邪和自己讲的,在自己刚来到匈奴不久的时候。
然而一直到了现在,步媗才第一次想要探究这句话的意思。
“意思是······”呼稚邪满目柔情地看着步媗,铁汉的柔情,往往比其他人更为深刻。
但是呼稚邪的话卡在了这里,脸变得恐怖了起来,面目扭曲,丝丝黑红的血迹从嘴角顺流而下。
步媗静静地看着呼稚邪。
呼稚邪大口地喘息了起来,从王座上摔下来,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到了现在还面无表情的步媗。
步媗走到呼稚邪面前蹲下了身,拿出了手帕一点一点地擦去呼稚邪不断涌出的血,将呼稚邪的脸擦得干干净净。
呼稚邪直直地看着步媗,没有呼唤,只是静静地看着步媗,享受着这么多年来,步媗唯一的温柔。
“呼稚邪,你对我很好。”步媗将呼稚邪抱进了怀里,轻声说道,“但是我有更爱的东西。”
呼稚邪的脸色逐渐青紫,突然之间,呼稚邪抬起手抓住了步媗,张嘴就是一大股黑色地血涌出来:“孩子······青罕辇、她、她······”
“她是我的孩子,我会好好抚养她长大,让她在虞朝长大。”步媗回答道。
呼稚邪似乎是放心了,垂下了手,继续沉默地看着步媗。
步媗抬手摸上呼稚邪的眼睛:“呼稚邪,睡吧。”
呼稚邪闭上了眼睛,在步媗的怀抱里,他似乎又看见了第一次见到步媗的模样。
对步媗的爱恋,从步媗刚到草原的那一刻,就滋生了。
那年呼稚邪十八岁,步媗十九岁,呼稚邪第一眼看到那个虞朝公主,就将那个公主记进了心里。
但是那个公主不属于他,属于他的父亲,和他的那些叔叔。
老单于荒唐呼稚邪不是不知道,但是呼稚邪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父亲与叔父们共享自己的庶母。
呼稚邪耐心地等了十六年,十六年来他有过女人,但是不愿意给任何一个女人名分,也不愿任何一个女人生下他的孩子。
而公主却为他的父亲和叔父们生下了三个儿子。
十六年的等待后,呼稚邪终于等到了老单于的离世。
几乎是迫不及待,呼稚邪拥抱住了他念想了十六年的公主,将那些沾染过她的叔父们全部流放处决。
十六年的等待,她终于属于他了,
在与步媗相识十七年之后,步媗生下了他的第一个孩子,一个像极了步媗的女孩。
虽然只是个女儿,呼稚邪还是很高兴,应该这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为自己生下的。
呼稚邪想过自己会在夜夜笙歌中受不住死在步媗的身上,却没想过自己会死在步媗的手上。
羊肉粥里被下了毒······
她要自己的命,为了她那个才第一次见到的侄女。
眼前被步媗覆上,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也没有了。
匈奴将来会怎么样?史册又会怎么写自己?统统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只有······步媗,可以回家了,没有人能够再困着她了。
呼稚邪在步媗的怀里慢慢地没了气息,步媗移开了手,却发现呼稚邪的眼睛到底是没有闭上,或许是为了再看步媗一眼,又或许是死不瞑目。
“公主,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抱着青罕辇的侍女开口问步媗。
步媗没有回答,合上了呼稚邪的眼,认认真真地将呼稚邪的脸再次擦干净,然后才问了一声:“你学了匈奴语,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侍女问:“公主说的是大单于刚才说的那一句必奇马度海日泰的意思吗?”
“嗯。”步媗点了点头,“什么意思?”
“我爱您。”侍女轻声回答,“公主,是我爱你的意思。”
步媗一震,刹那之间,若有所失。
绋庸山
绋庸山看着不远,但是步微到的时候,还是夜晚了,所幸的是步微带了一盏油灯出来。
绋庸山山路崎岖,马没法上去,步微将马系在了山下的一棵树上,举着油灯奋力攀爬,好在今夜月色大好,雪山之中也通透。
原本夜上雪山是很危险的,不过今日如此好的天气或许并不会很危险。
走到半路,步微突然被绊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油灯顿时被摔灭了,借着月色,步微回头看了看绊倒自己的东西,那是一只手,步微愣了一下,顿时明白这雪地之下,埋着一具尸体,还是虞朝士兵的尸体,是十年前跟着步沧昀一起出来的士兵的尸体。
绋庸山积雪不化,尸体也因此没有腐烂,但是步微带不走。
只能用雪将露出来的尸体重新掩埋了,然后借着月色继续前行。
越往上路越难走,寒意也越逼人,就在步微快要倒下的时候,那一片被冰封得严严实实的寒潭终于映入步微的眼帘。
整片寒潭都被冰冻住了,步微站在冰面上喘息着,冰面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光芒,一片皎洁。
这就是落月潭了。
步微低头,脚下的冰面倒映出步微的身影,步微穿着一身的胡服,若是步沧昀见到如此会不开心的吧,但是没有办法,这么冷的天,步微总不能脱了衣服把自己冻死吧。
步沧昀,又在哪里呢?
步微踩在冰面上一点一点地走着,落月潭不知道有多深,若是步沧昀长眠于湖底的话,只怕这一次是找寻不到了吧。
“喀嚓——”
脚底下突然传来冰裂开的声音,步微的脚步一顿。
“喀嚓喀嚓——”冰裂纹越裂越多,步微抽了抽嘴角,完蛋!难不成自己要和步沧昀一样死在这个湖里吗?
冰面裂开了,步微感受到自己的身子往下坠,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间将步微包裹,步微本就不会游泳,更何况是在这般冰冷到让步微动都没力气动弹。
或许······真得命归于此了吧。
一大口冰凉的水被步微咽下,步微无力挣扎,任由自己的身子往下坠。
指尖触碰到了什么东西,步微往旁边看过去,看到了一张丰神俊朗的面容,安详地合着眼眸。
从未见过这一张脸,但是却在顷刻之间,步微就知道他是谁,
他是······步沧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