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博弈
谢君牧不愿意和步微说这些事情，但是既然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就势必会传到步微耳朵里。
乔伊斯上街逛了一圈回来后就把这些天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从公主府赶去谢府，阿巴阿巴就把一切都告诉了步微。
步微只当谢君牧的日子不好过，可是也没想到谢君牧的处境这么尴尬，而谢君牧都不愿意和自己说一嘴。
这一回，步微再也坐不住了，叫上马车就赶去了枢密院找谢君牧。
“卑职参加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殿下驾到，有失远迎。”枢密院的几个侍郎听说步微来了，连忙出门来迎接。
步微看了看却没有看见谢君牧的身影：“谢将军呢？”
“这······”侍郎们有些迟疑不敢开口。
“他不在吗？”步微问道。
侍郎点了点头：“谢将军确实有事出去了。”
“那也好。”步微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枢密院，“他既然不在，那本公主也正好和你们说说话。”
“公主殿下有何训示？”官员们连忙跟在了步微的身后。
步微走入大堂，不用别人请，径直坐在了主位之上，瞥了眼堂下济济一堂的官员们慢条斯理地开口：“本公主听说你们平日里闲着没事干就叨叨着谢家军统领枢密院、封护国大将军是因为娶了公主？”
官员们恨不得把头直接埋到地里去，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回答步微这个问题。
“一群大男人的，嘴巴怎么这么碎啊。”步微嗤笑了一声，“你们平日里不是都说长舌妇，碎嘴婆的吗？来日本公主可真是要请诸位的夫人到府上一叙，看看是诸位大人的闲话多，还是夫人们的闲话多。”
“公主殿下息怒，卑职都是闹着玩的，但不得真。”一个官员硬着头皮上前道。
“你要闹着玩，那本公主就也跟你们闹着玩。”步微冷冰冰地瞥了一眼那个官员，“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职位？”
“卑职枢密院兵房总管，金琼。”金琼回答道。
“那就从你开始，本公主现在就进宫去和皇上说你戏耍于本公主，等皇上下旨杀了你全家的头的时候，本公主再说这只是一个玩笑如何？”步微问道。
金琼顿时大惊失色，跪下去对着步微拼命地磕头：“卑职知错卑职知错，请公主殿下息怒，卑职再也不敢乱说了。”
“自己掌嘴！”步微呵斥道。
金琼哪里还敢反驳步微，连忙左右开弓地自己扇起了嘴巴子。
“你们不服气是吧？”步微扫过其他的官员，淡淡地问道。
官员们没有说话，但是显然是有不服气的。
“若是不服气，那我们就从头来说一说。你们平日里是怎么说他的？”步微随手指了一个官员，“你来告诉我，你说过些什么？”
那个官员憋了一会儿还是憋不住，抬起头就到：“公主殿下，恕卑职直言，卑职就是认为谢将军若非娶了公主殿下，根本不会有今日的位子。谢将军才二十一岁就成为武官之首，这真的是太可笑了，卑职二十一岁的时候还尚未登科呢。”
“呵。”步微冷笑了一声，“你二十一岁的时候尚未登科，那你二十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官员想了想回答：“正寒窗苦读。”
“那你知道谢君牧二十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吗？”步微继续问。
官员皱了皱眉：“不就是打了几场战吗？”
“不就是打了几场战？”步微真是要笑出来了，“那你怎么不也去打几场战啊？你上过战场吗？”
官员哑口无言，他还当真没有上过战场。
“你说他不配为武官之首，是娶了本公主才有今日的，那本公主问你，你们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有哪个敢说自己在二十一岁的时候能够灭亡匈奴的？”步微掷地有声地质问道。
满座一片死寂，无人应答。
“不能的话那我再问你们一句，当初我和步弈反目的时候，除了他谢君牧，你们有谁站在我这边了？”步微继续问。
边上一个络腮胡的大将举起了手：“公主，我们都是谢大······将军的好兄弟，我们可没有说过谢将军的坏话，当初我们虽然没出面，但是也是听从谢将军调配的。”
“那你们先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步微说道。
“是。”几个人应了之后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是站在原地看热闹。
步微站起身走到了那个官员的面前：“你看看你自己，一不曾驰骋沙场，为国杀敌开疆，二不曾勤王效力，忠诚于我。本公主不嫁谢君牧要嫁谁？武官之首不是谢君牧谁又担得起？！”
“就是嘛，就说咱们这枢密院里，要是没了谢老弟，咳咳，要是没了谢将军坐镇，那得乱成什么样子。以前谢将军还不是枢密使的时候，你们还说着谢将军才能出众，要他能者多劳的。现在谢将军成了枢密使，如你们所愿能者多劳了，你们又来说什么这是谢将军攀附公主。要我说，你们就是嫉妒！”那个络腮胡的将军一拍大腿大声地附和着步微，说完之后还对步微竖了个大拇指，“弟妹，啊不，公主殿下英明。”
“阿牧人去哪了？”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
络腮胡连忙回答道：“大概半个时辰前桂宫来人把谢将军叫走了。”
“我知道了，多谢。”步微轻轻地点了点头，“多谢将军维护阿牧。”
络腮胡憨憨笑着摆手：“公主客气，这就是实话实说。”
步微站起身看了看其他的官员：“我不想明天再听到什么谢将军全靠公主殿下才有今日的话，若是再有什么风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倒要看看，皇上是心疼他的女儿，还是信任你们。”
“卑职恭送公主殿下。”
这便是站得高的好处，哪怕被骂了一顿，在步微要走的时候，他们还是得要送步微。
“今日······”踏出枢密院，步微的脚步顿了一下，回过身，“本公主不曾来过。”
从枢密院出来，步微的步子越走越急，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直觉告诉步微，步绛把谢君牧叫去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步微紧赶慢赶地跑到了桂宫，在离桂宫只有二三十米的时候，步微猛地停住了脚步。
“公主，怎么不过去了？”小茶问道。
步微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前方。
小茶也跟着步微看过去，只看了一眼小茶便垂下了眼帘不再去看。
就在桂宫前的碎石路上，谢君牧跪在其上，骄阳似火，无情地炙烤着谢君牧。
谢君牧跪得很端正，腰板挺直，不偏不倚。
步微在谢君牧的身后，谢君牧目视前方，并不知道步微的到来。
汗水从谢君牧的额上不停地滚落，早就已经浸湿了后背，也糊得谢君牧的眼睛发红刺痛，但是谢君牧还是一动不动地跪着。
今日北辰云湛更加过分了，居然还要求将他打下来的胡兰之地也划分为他的封地，由他统一管辖。
这道奏章上来，步绛大怒不提，御史台也连连弹劾，请命步绛立刻治罪北辰云湛。
治罪北辰云湛的同时，身为北辰云湛的兄长，也是担保北辰云湛出征的谢君牧更逃脱不了干系。
若是要把事情闹大，谢君牧的头现在就可以掉了，让谢君牧到外面跪着，反而是在护着谢君牧的性命。
这个北辰云湛······
谢君牧暗自咬牙，当初若不是实在没人可用的话，就应该让他跟着谢靖一起去地下父子团聚算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官员们就是有闲言碎语也都可以当做是他们嫉妒不放在心上，但是北辰云湛可真是把谢君牧这个当哥哥的坑得死死的。
步微没有上前，只是默默地在后面站着，看着谢君牧的背影。
“公主，不过去吗？”小茶小声地问了一声。
步微抿了抿唇：“不必上去了，我就在这里陪他一会儿。”
“可是你在这里站在，谢将军都不知道啊。”小茶嘀咕着。
步微往桂宫门口看了一眼，王喜已经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步微，走进了桂宫应该是去禀报步绛了。
“他不必知道，爹爹知道我在这里站着就可以了。”
王喜走进桂宫，步绛正在埋头批折子，王喜走上前轻声道：“皇上，谢将军已经在外面跪了半个时辰了，这太医越来越大了，是不是让谢君牧起来了？”
“怎么，他一个大将军还怕太阳？就跪了半个时辰就不行了吗？”步绛冷笑一声，“你收了多少银子来给他说话。”
王喜连忙赔笑道：“皇上误会奴才了，奴才哪敢啊。是奴才好像隐隐约约看见岐阳公主殿下回来了，就站在二三十米外看着谢将军。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像是在陪着谢将军。奴才这不是担心公主被太阳晒坏了吗？”
“公主回来了啊。”步绛的脸色缓和了些许，“那就去请公主进来避避太阳，至于谢君牧，继续让他跪着。”
王喜看了看步绛的脸色，没有再未谢君牧说话只是应了一声然后打算去叫步微进来。
“等一下。”步绛突然又叫住了要出去的王喜。
王喜连忙转身继续听步绛的吩咐：“皇上，奴才在。”
步绛沉吟了片刻然后道：“算了，去把谢君牧叫进来吧，公主就不必去叫了，免得他们夫妻之间生了隔阂。”
王喜狗腿地笑着附和：“是，奴才这就去办。还是皇上心疼公主啊。”
可不是步绛心疼步微的，不然的话，谢君牧不死也得去大牢里蹲上几天被扒层皮啊。
“谢将军，快请起吧。”王喜快步走出桂宫，伸手去扶起了谢君牧，“皇上让你进去呢。”
谢君牧跪久了，一时间站不稳，王喜连忙用自己的身子撑住了谢君牧：“哟，谢将军小心点，奴才扶你进去。”
谢君牧抿了抿唇嗓音沙哑：“多谢王公公。”
“谢将军这是哪里的话啊。”王喜陪着笑说道，眼神不忘偷偷瞄了一眼步微的方向，在确认步微看清楚自己的举动后，更加殷勤地将谢君牧扶进了桂宫，“谢将军慢些，小心门槛。”
看着谢君牧被扶进了桂宫，小茶松了一口气：“皇上可算是让咱们将军进去了，这么热的天要是再跪下去，就算是将军也撑不住的吧。”
“让他进去了又能说明什么呢？刚才王喜看到我站在这里了，所以赶紧去告诉了爹爹，爹爹这才让阿牧进去的。”步微说道。
小茶顿了一下：“皇上只是在做给你看吗？那我们要过去吗？”
步微苦笑：“爹爹不想让我担心，他与阿牧都是一样的心思，不然的话阿牧又怎么会处心积虑瞒了我这么久。我这个时候过去的话，不仅让人觉得到底还是我去救的阿牧，还会让爹爹和阿牧的良苦用心毁于一旦。”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小茶又问。
步微思索了片刻：“我回十二重楼去看看，等差不多到了下职的时候叫我一声，我们去找阿牧一起回家。”
小茶点了点头：“嗯，好。”
小茶跟在步微身后跟着步微一起往后宫走去，桂宫前来往的官员还是比较多的，时不时就会有官员被皇上召见，或者是来求见皇上的。
步微来时还好，回去的时候看着沿途一众对自己行礼的大臣越走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谢君牧不是第一次被步绛训斥了，若是今日自己没来的话，那么这些大臣岂不是全都会看见谢君牧跪在桂宫前的笑话。
一而再再而三的这般下去，谢君牧在朝堂之上又将如何立足？
北辰云湛啊······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是谢君牧低估了他，还是应该说这命定之事终究无法改变。
“什么无法改变的，要死的人我都能拉回来，现在只不过是一场君臣博弈罢了。”步微喃喃自语了一声，然后猛然转身又往桂宫的方向而去，“不去十二重楼了，小茶，我们回桂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