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花禾寨(2)
从步微被带走的下一刻,谢君牧就开始后悔了。
这个地方不对劲,甚至连站在自己身边的尤曜都不对劲。
“尤曜,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谢君牧皱着眉看着尤曜问道。
尤曜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回答:“怎么会呢?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瞒着你什么?”
谢君牧质问:“真的吗?”
“刚去世的那位蛊师与我相识多年,我们亦师亦友,听到她去世的消息我是真的伤心,所以心情不太好。”尤曜解释道。
虽然尤曜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谢君牧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我们去屋子里坐一坐吧,公主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尤曜提议道。
谢君牧沉吟了片刻道:“还是算了,我在这里等着就行了,我不希望区区出来的时候看不到我。”
尤曜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陪着谢君牧站着。
站了一会儿,一个老婆婆佝偻着身子给谢君牧和尤曜端来了两杯热水。
“小郎君,这么冷的天,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山里阴冷,要注意驱寒啊。”老婆婆一脸和蔼地说道。
尤曜看向谢君牧:“喝吗?”
花禾寨里确实寒冷得很,若是喝杯茶水确实会好很多,谢君牧看了看那杯热水,水和清澈,冒着热气,没有异色也没有异味。
谢君牧松懈了些警惕,端起茶水浅抿了一口。
不过一小口而已,才下口没多久,谢君牧的眼前就花了,一阵晕眩漫上头来。
谢君牧的身子晃了一下,飞快地一口咬破自己的舌尖,血腥味弥漫开来,让谢君牧找回了一点理性。
“尤曜!你······”谢君牧瞪着眼睛质问尤曜。
尤曜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对不起,但是她们不会伤害你的,她们想要的只是公主而已,君牧,你就当是睡一觉吧,睡一觉后一切都会好的。”
她们的目标是步微!
纵然眼前都已经看不清了,但是谢君牧还是强撑着步伐想要走进步微去的那个地方,想要把步微带出来。
没有人拦住谢君牧,尤曜也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谢君牧明明应该倒下来,却还是执着地想要往步微身边而去。
水里下了足够的迷药,谢君牧撑不了多久。
尤曜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谢君牧的背影,最后谢君牧倒在了地上,一切都如尤曜所料。
······
步微从昏厥之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藤床上,更准确来说是被绑在了藤床上。
四肢都被藤条束缚住,更让步微心惊的是,这些藤条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步微身上蠕动着盘绕着。
“公主,你醒了。”风乐就守在一边,轻轻地说了一声。
步微冷笑:“追我的时候不是喊我蛊母吗?怎么现在又叫起公主了?”
风乐只当做没有听懂步微的话,自顾自地说道:“公主,我们大祭司被神树囚禁了三十年了,我们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没能把大祭司救下来。公主体内有高人为公主种下的蛊,此蛊可保公主性命,所以我们希望公主能够舍弃一条性命换我们大祭司自由。”
步微被气笑了:“我凭什么要舍弃自己的一条命去救你们的大祭司?”
“公主殿下是有两条命的,就算是死一次又能怎么样呢?”风乐问道。
步微厌恶地看着风乐,反问道:“大祭司有不是只有一个,死一个又能怎么样呢?”
风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步微:“公主,那可是一条人命啊,公主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子的话来。”
步微勃然大怒:“他妈的你们的大祭司是一条人命,我是命就不是人命了吗?”
风乐还是那句话:“反正有蛊虫保护,公主你又不会死。”
“那反正你们花禾寨那么多人,大祭司又不是只能一个。”步微也还是这个道理。
风乐皱眉:“如此说,公主殿下是不愿意献祭了?”
“不愿意!”步微斩钉截铁地回答。
风乐沉默,献祭神树需要献祭者心甘情愿,若是步微这么不愿意的话,那么这祭礼是没办法办的。
看着步微绝不可能松口,风乐无奈只能退了出去。
“怎么样?她答应了吗?”尤曜站在外边问道。
风乐轻轻地摇了摇头:“公主咬死不愿意献祭,少主,这要怎么办啊?”
尤曜沉吟了片刻然后走了进去:“我去和她说说。”
见到尤曜,步微并不意外,只是讥讽地笑着看着尤曜:“终于不装了?”
尤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公主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从你说那个蛊师死了的时候。”步微回答道,“你说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蛊师死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露出伤心的神色。而且我走进灵堂之后,里面别说棺材了,就连香烛什么的都没有,谁家死人死成这个样子。”
尤曜苦笑了一声:“对不起公主。”
“你到底是谁?”步微问道。
尤曜回答:“我本名叫风曜,花禾寨大祭司之子。”
步微眯着眼睛看着尤曜:“哦。”
“当年我的母亲怀着我的时候,国师虞或闯入花禾寨,强求转世续缘之法,我母亲带着族人抵御他,却被他屠杀,我的父亲也死在了他的剑下,母被护着逃到了神树之下,动了胎气在神树下生下我,然后被虞或寻到,囚禁于神树之上。”风曜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道这种感受吗?我可以看到我的母亲,可是我永远都触碰不到她!你能理解一个孩子三十年都是如此是什么感受吗?”
步微淡漠地看着风曜,一句话也没有。
“虞或给你种了涅槃蛊,你就算是死了也能再活一次,献祭一条命有什么不可以的?”风曜逼问着步微,“公主殿下,我是一个儿子,你知道我有多希望能够被自己的母亲拥抱,我有多希望能够趴在我母亲的膝头吗?整整三十年,我都只能看着我的母亲受苦!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
“那你能明白我已经记不得我亲生母亲音貌是什么感受吗?”步微反问道。
风曜哑然,片刻之后说道:“可是步弈和陈氏也算是你的父母。”
“他们将我从我亲生父母身边夺走,将我当做一颗棋子养着,难道也要我感恩戴德吗?”步微嗤笑。
“我是没办法跟你讲道理了吧。”风曜抿唇。
步微撇过头:“你的道理我绝不能接受。”
风曜站起身:“好,那就让君牧来跟你说吧,你可知道君牧的选择是什么。”
“要叫他来和我说那你就让人本人过来,我听他亲口告诉我。”步微道。
风曜低笑一声:“行,我让他亲自过来跟你说。”
风曜从步微的房中走出,风乐守在门口立刻就迎上去:“少主······”
“谢君牧醒了没有?”风曜打断风乐的话问道。
风乐点了点头:“已经醒了,已经给他喂了软骨散,他如今没有力气。”
风曜点头:“嗯,我过去看看。”
谢君牧比步微醒得还要早,只是浑身丢没有力气,只能坐在床头靠着。
风曜推门进去:“醒了。”
谢君牧看向风曜冷笑:“你还敢来见我。”
“我想让你帮我一件事。”风曜说道。
“区区呢?”谢君牧开口就问。
风曜坐到谢君牧的面前:“我们想让公主帮我一件事,但是公主不愿意,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劝一劝公主。”
“区区不愿意的时候我绝不会勉强她。”谢君牧还没听是什么事情就一口回绝了风曜。
风曜沉吟了片刻,然后道:“行吧,那你就做一个选择吧。”
谢君牧不搭理风曜。
风曜拍了拍手,一个人端进来了两杯东西放在了谢君牧的面前。
“一杯是钩吻,一杯是水,你选一杯留给公主一杯。”风曜说道。
谢君牧怒视着风曜:“你······”
“若是你不选,我便帮你选了。”风曜说道。
“我若是死了,区区不就任你们拿捏了?”谢君牧道。
风曜摇头:“这毒并不会让你立刻毙命,喝下钩吻,我便解了你的软骨散,你亲自去把水送给公主,然后还可以护送着公主离开。”
谢君牧的警惕心再次起来了:“为什么还要我送给区区?”
“因为我会告诉公主你留给她的是毒药,就看公主愿不愿意喝下了。”风曜微微勾唇说道。
谢君牧冷呵一声:“尤曜,认识这么多年,我还真是被你瞒过去了,十多年,你就等着这一日吧。”
“虞或与我有血海深仇,但是他身份高贵,想要靠近他也只有接近你们这些达官贵族了。”风曜笑了笑说道,“要怪你便怪虞或,若不是他那般疼惜公主,将涅槃蛊都给了公主,也不至于有这么一遭。”
“涅槃蛊?”谢君牧皱眉疑惑。
“凤凰涅槃,起死回生,虞或多给了公主一条命。”风曜淡淡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将一杯毒一杯水推到谢君牧面前,“不如让公主喝钩吻吧,横竖她也死不了。”
谢君牧淡淡地瞥了风曜一眼:“哪杯是钩吻?”
风曜指了指其中一杯:“这杯。”
谢君牧伸手去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连端起这一杯钩吻谢君牧的手都在颤抖着,但是谢君牧还是坚持着端了起来,但是就在要一饮而尽的时候,谢君牧的动作停住了。
风曜默默地看着谢君牧,见谢君牧的动作停顿住微微一笑:“怕死了?”
“怕了。”谢君牧轻飘飘地回答了一声,如何端起了边上的那杯饮尽,“既然她有涅槃蛊,那我也没必要赔上这条命。”
“识时务。”风曜笑了笑,如何将一瓶软骨散的解药丢给了谢君牧,“若是你喝了钩吻的话,我还真是有些遗憾会失去你这个朋友。”
谢君牧捡起瓶子,单手打开,吞下了解药,而后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你我也是有十年交情的,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
束缚着步微的藤条慢慢地自己退下,步微立刻坐了起来,下一秒就看见谢君牧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了进来。
“阿牧!”步微冲上前就一把抱住了谢君牧。
谢君牧松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步微的背:“没事了,区区。”
“我好担心你。”步微带着哭腔道。
“我没事。”谢君牧安慰着步微,“我们回家吧。”
步微收回手,却感觉到手上一股黏腻,步微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是一片血色。
“阿牧?”步微惊讶地看着谢君牧;
谢君牧深吸了一口气:“没事,我们走吧,外面来不及收拾了,别害怕。”
谢君牧牵着步微的手,带着步微走了出去,门外是遍地的尸体,血流成河,一派残相。
步微呆了一下:“阿牧,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先回去再说。”谢君牧沙哑地说道,然后在步微面前蹲下,“区区上来,我背你出去。”
步微想要说自己可以走,谢君牧又补了一句:“路滑难走,我背着你能走快一点。”
步微没有再坚持,爬到了谢君牧的背上让谢君牧背起了自己。
只是这幅画面怎么看都让步微心惊。
“阿牧,你没受伤吧?”步微问道。
谢君牧摇了摇头:“我没受伤。”
“真的?你别和我开玩笑。”步微追问。
“没事。”谢君牧再次回答。
上山的时候明明只有一条路,但是到了下山的时候,谢君牧和步微却迷路了,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延伸出了许许多多的岔路口,谢君牧和步微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居然又回到了花禾寨之中。
“这是鬼打墙吗?”知道已经走不出去了,步微从谢君牧的背上下来,与谢君牧手拉着手并肩而行。
“哪来什么鬼打墙的,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谢君牧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匕首在树上刻了几道痕迹做标志,“天快黑了,我们尽快下山。”
步微点了点头,谢君牧一路走一路在树上留下刻痕,只是从天亮走到天黑,步微和谢君牧还是走回了花禾寨。
又落雪了,寒冷的天气将血腥味掩盖,尸体也被白雪覆盖住,天地之间,惟余死寂。
“阿牧。”步微有些胆怯地拉着谢君牧。
谢君牧拍了拍步微以示安抚:“没事,我们能上来难道还下不去吗?”
步微盯着丛林深处,那漆黑一片的丛林深处透露出一闪一闪的绿光。
“那是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