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满城风雨

赌徒，即指好赌之人，烂赌鬼，则是比赌徒更加恶劣的一种人，沉迷于此游手好闲。

这种人就如同一脚踏入泥潭，欲罢不能愈陷愈深，赢了还想再赢更多，输了更是想要翻本。

可这种烂赌鬼最是看不清十赌九诈的真相，始终做着一夜暴富的春秋大梦，直到赌无可赌输无可输，死在某个阴暗角落腐败生蛆。

仇雪便是一个烂赌鬼，且不说他的赌品如何，他的人品已经腐烂到了极致。

那年冬天，他终于输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为了还债，将自己还算貌美的老婆送给了债主。

当天夜里他老婆便不堪受辱上吊自杀了，出了如此晦气的事情，那债主自然是不干的，派人将仇雪抓走一顿毒打。

等他遍体鳞伤回到家中，看着正偷吃自己米汤的儿子，顿时大怒：“你个小王八羔子，你老子在外面挨打，你在家吃好的，看我不打死你！”

这孩子根本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周围的同龄人有父母相伴身旁，不说荣华富贵，但总是能吃饱穿暖的，好像只有自己在挨饿受冻，不时还要被父亲殴打。

“爹，我饿！”拳头落在他的身上，他就感觉好像快死了一样，弱小的他只能无力的叫喊着，企图唤醒那根本不存在的父爱。

这个世界上唯一心疼他的娘亲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周围的人都说他爹嗜赌成性、毫无人性，已经将她娘卖给人贩子，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他不信，爹爹虽然经常打他，但是对娘特别好，他怎么会把娘卖给别人呢？这不是真的！这不是怎的！

直到有一天，一个大汉来到家中，满脸怒容将仇雪打翻在地，破口大骂好似要将仇雪碎尸万段一般。

他无力上前阻拦，只能护在仇雪身前，不管他对自己是好是坏，他都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本来星神恶煞的大汉见到这孩子无声哽咽起来，俯下身将他轻轻抱住：“是我对不起你娘，是我当年瞎了眼才让你娘嫁给这个畜生！”

“我娘好久没有回来了，我身边就只剩下爹爹了，求求你放了他吧，他会把钱还给你的。”他小小的身体被大汉抱住，心中害怕大声哭着说道。

那大汉看着他，泪水早就蕴满眼眶：“孩子，我是你的舅舅，你娘永远都回不来了，这个畜生把你娘卖个了赌场老板，他们对你娘百般凌辱，她已经死了！死了！”

那一天，这孩子多了一个新名字，仇恨雪，血浓于水？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但在仇恨雪的记忆了，那一天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更觉得自己身上的血脉肮脏无比。

世上仇雪只有一个，但他那样嗜赌成性最终妻离子散的人天下皆是，仇恨雪恨他的父亲，更恨为了赌卖儿卖女的畜生，而后死在仇恨雪手中的赌鬼不知凡几。

听到仇恨雪的讲述，武谛心中唏嘘不已，这看似目空一切的绝代剑客，竟是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武谛微微摇头对他说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不堪回首的岁月，只是你如此仇视那些赌徒又有何意义？”

仇恨雪呵呵一笑，便是对武谛说道：“没什么意义，只不过杀了他们心里会觉得痛快，大丈夫立于世间，岂能不快意恩仇？”

听闻仇恨雪这有些荒唐的言论，武谛知道他的内心早已扭曲，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有的人需要用一生去治愈自己的童年。

没过几个时辰，游手好闲的张阿三准备去赌上几把，结果发现了鱼龙赌坊里好似人间炼狱的恐怖景象，连跑带爬一路失心疯似的呼喊。

他显然吓得不轻，连官府门前的登闻鼓都忘了敲，便要往府衙大堂之中闯。

门口的衙役将张阿三拦下，横眉竖目大声苛责：“放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闯咸阳府衙！难不成是活腻了找死吗？”

一个死字勾动了张阿三就要崩断的脆弱神经，顿时失心疯一般大声呼喊道：“都死了！都死了！鱼龙赌坊的人都死了！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血！”

衙役闻言一愣，揪住张阿三的衣领怒道：“你说谁死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见他仍是只会胡乱叫嚷，衙役反手一个大耳光抽在他的脸上，打得张阿三晕头转向，不过他也借此清醒过来。

等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衙役也意识到事态严重，按照张阿三的描述，这鱼龙赌坊怕是死了四五十人。

咸阳因为有浩然院坐镇城中，再加上铁臂狮子门和疯狗帮在旁环伺，故而没有什么江湖恶徒敢将主意打到咸阳城上，最近一次命案还是七八年前江湖乱战时，天魔教与浩然院之间的大战。

此案一出，顿时惊动整个咸阳，六扇门咸阳分部捕头迅速带人封锁现场，但仍是不能组织消息扩散。

一时间城内人心晃晃，虽然鱼龙赌坊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一下死了这么多人，难免要造成骚乱。

城里城外都对此事议论纷纷，天还未黑便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武谛在袁府之中也听到了消息。

武谛思量片刻，觉得还是有必要去官府和六扇门走上一趟，按照当朝律法所规，他们的行为还在正当防卫之内，唯一的问题就是拿走了鱼龙赌坊的财物。

不过这事他打死也不承认就是了，谁会相信是四海山庄的少庄主缺钱？再说六扇门也不会让官府的人对自己屈打成招。

当他拿着李诗瑶那块令牌登门拜访之时，六扇门捕头陈英杰大步流星出门相迎：“哈哈哈，武少庄主果然一表人才，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呀！”

武谛颇为不解，这六扇门在咸阳的话事人，怎么对自己一个江湖人这般客气？

陈英杰拍着有些臃肿的肚子说道：“不知武少庄主上门有何贵干，李神捕知道武少庄主要来咸阳，早已吩咐下官要多行方便了！”

听到这里，武谛心中恍然，当初跟李诗瑶提了一嘴要去浩然院，她倒是放在了心上，如此一来倒是方便许多。

他轻咳一声便是说道：“在下是为了鱼龙赌坊的血案而来，有些事想与捕头商量。”

陈英杰闻言面色一紧，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随即便拉起武谛的手臂往里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跟我来。”

到了六扇门的客厅之中，陈英杰命人上茶之后才开口说道：“想不到武少庄主对于此案也有了解，如此惨案确实骇人听闻。

不过武少庄主还请放心，我陈英杰身为一地捕头，自然会将此案侦破，并且现在已经有了一些头绪。”

武谛闻言微微一惊，不动声色的对他问道：“不知捕头发现了什么？”

陈英杰自怀中取出一个小本，一脸神秘的交到武谛手中：“小心隔墙有耳，你且先看我这案件记录。”

武谛心中好奇，只见小本上记录着几行小字，不过字迹潦草，有几个字他联通上下文才能猜出是什么。

一、赌客死于刀杀，为鱼龙赌坊之人所为。

二、鱼龙赌坊之人死于截脉剑气。

三、鱼龙赌坊财物被洗劫一空。

四、黑风教暗月七杀曾出现在咸阳附近。

五、推测凶手为杀剑刘坤。

预想行凶过程：刘坤入鱼龙赌坊豪赌、赢钱之后鱼龙赌坊翻脸、场中赌客受到无妄之灾、刘坤大开杀戒、杀人之后又将财物洗劫一空。

前几行看的武谛心神凝重，后面几行又看的他哭笑不得，这陈英杰确实有本事，除了凶手之外推测的都颇为准确。

他将小本交还陈英杰手中，开口对他问道：“不知道陈捕头是如何推断出杀人凶手是刘坤的？莫非在现场发现了什么？”

陈英杰将小本贴身收好，随后对武谛轻声笑道：“武少庄主虽然年轻，但我相信四海山庄一定记载了不少多年前的江湖旧事。

三十多年前曾有一人一剑，挑了三教九派邪魔六道无数高手，江湖上人称剑魔仇恨雪，你可知道。”

武谛心中一惊，怎么又扯到仇恨雪身上了？他面色不变淡然说道：“据说此人剑道通玄，是天底下最顶尖的高手之一，可在我出生之前他便退隐江湖了，难道此事与他有关？”

陈英杰轻轻摆手：“此事与失踪了几十年的他自然没有关系，但是截脉剑气却是他开创的一种剑道杀招。

此术以浑厚内力做无形剑刃，可无视外家硬气功，直向体内经脉杀伐，中招者皆因心脉被剑气截断而死。

后来仇恨雪开创魔剑派，将此术传承下来，等到江湖乱战时魔剑派被灭门，首席弟子刘坤加入黑风教这才保下性命。

加入黑风教后，刘坤为非作歹杀了不少人，其中大部分就是死在这截脉剑气之下，故而六扇门对截脉剑气杀人的特征颇为了解。

再加上我得到可靠消息，暗月七杀众最近出现在咸阳附近，基本就可以锁定他是凶犯！”

武谛听的在心中拍案叫绝，好一个跟失踪了几十年的仇恨雪没有关系，起步就把真凶给排除了，不过谁又能想到，这神秘的剑魔跟跟在自己身旁，把一个赌坊给屠了？

不过此时武谛更惊叹于仇恨雪的心思缜密，以他的剑道造诣杀人何须截脉剑气这种高明手段？直接用剑气抹脖子就是了，显然他在动手之时就已经想好了一切。

暗月七杀众岂会无事来到咸阳附近？这里可是浩然院的老窝所在，必是跟随在自己身后而来，一路上之所以没有动手，恐怕是在顾虑仇恨雪扮演的蒙面剑客。

而仇恨雪连藏在地下的巨灵神都能发现，岂会发现不了暗月七杀的尾随？而他又岂会不知道这群人中还有一个徒孙辈的刘坤？

好一手栽赃嫁祸，好一个剑魔，武谛心中连连赞叹，他本以为仇恨雪是要学那疯狗帮，以赌坊杀人自卫为由脱罪，想不到他早就选好了替罪羔羊！

既然此时已经跟自己扯不上关系了，武谛自然不会再开口自首，起身就要告辞却又被陈英杰拦下。

陈英杰轻咳两声之后缓缓说道：“武少庄主还请留步，那暗月七杀众武功高强，若是仅凭我这咸阳分部的捕快力量，恐怕难以将其拿下。

为了万无一失，我已经请了浩然院的院长白莲居士、铁臂狮子门门主石雷和疯狗帮帮主石敢当前来商议。

不过我六扇门毕竟与江湖人关系微妙，而武少庄主又曾与李神捕合作，所以我想请武少庄主在旁帮衬。”

武谛略作思量便是应道：“也好，为民除害正是我辈侠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