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宿命

老夫人回来，大夫人自然是每日都要去问安的。隔日起了大早，大夫人带着徐玉婷去问安。

老夫人也早已起来用了早膳，听下人说人都到了便移步正厅，扫了一眼大夫人和徐玉婷，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来，“怎么就你们两个人。”

“回老夫人，孙媳妇一早去寺庙祈福了，回来了，自来问候老夫人。”大夫人赶忙解释道。暗想着自己这个儿媳妇是真没用，都这么久了，肚子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性子也差，为了求送子观音，竟然都不来给老妇人请安，自己却还要给她遮掩。

老夫人朝着菩萨拜了拜，这才坐在了红木椅上，兰芳立马让人备座。

“她不来便不来了，惠君呢。”

大夫人一愣，暗想着老夫人怎么会提到那丫头，“媳妇还真不知道，那丫头到底是个野丫头，哪里知道要过来给老夫人问安。”

“这些事情，本就是你这个做娘的去提点的，惠君不来，不是她的错，倒是你的错，还不派人去把她叫来。”老夫人厉声呵斥道。

大夫人微微皱眉，既是老夫人下令，她自然要遵从，“是，来人......”

一人进来，在兰芳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兰芳微微点头，委身行礼道，“老夫人，是三小姐来向老夫人问安了，就在门外，是否让三小姐进来。”

老夫人下意识地扫了大夫人一眼，“你嘴里的野丫头，到底还是个懂事的。”

徐惠君得了许可，这才进了屋子，依旧是那让人静心的檀香，委身行礼，“孙儿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轻轻应了一声，“你来得正好，正巧说到你，你娘正夸你呢，说你乖巧有礼，就算没有她的提点，你也知道府里的规矩，知道一大早就来给我请安。”

徐惠君半信半疑地看向大夫人，她会说这些？

“娘谬赞了，孙儿还有很多需要学的地方，今儿孙儿来给老夫人请安，也是娘昨日特意提点了孙儿。”徐惠君乖巧说道。

这番说辞，让老夫人再一次仔细看了这个刚回府的孙儿，明明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却还能那么坦然应对，看起来比她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

徐玉婷也忍不住看向了徐惠君，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弯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既然问安过了，那散了吧，选秀的东西可是都准备好了？”老夫人虽然不再多过问府里的事，但是如此重大的事，她不免还要多提醒几句。

“准备得差不多了，过几日儿媳准备带着玉婷去寺庙拜一拜。”大夫人赶紧说道。

老夫人点点头，“那倒是要的，该准备什么你一个都别少，人家该有的，咱们家也不会差，去吧。”

大伙儿得了令，这才散了，徐惠君本要走，却听得老夫人一声，“惠君，你留下。”

大夫人和徐玉婷驻足，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出去了。

老夫人带着徐惠君进了里屋，老夫人的寝屋就如她的人一样，朴素、低调，却自有一番庄重的色调。老夫人从一个素净的盒子里，拿出一个玉镯子，递到了徐惠君面前。

徐惠君颔首，不明白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人......”

“拿着吧，这是当年皇上赐予老生的镯子，今儿送你了。”老夫人轻声说道，“这镯子老生养了些年，你若是带着，倒是也能去去病气。”

徐惠君轻轻拿过镯子，镯子通体透亮，温润地仿佛有一层淡淡的光，如水一般的颜色，是上等白玉。

“惠君谢过老夫人。”将镯子套在手腕上，凉凉的，很舒服。

老夫人拉着徐惠君坐在了榻上，端详着徐惠君，“你娘把你教得很好。”虽然没见过那个女人，但是同为女人，如何不知道一个女人要带大一个孩子，有多么辛苦，这又岂是养在闺阁中的小姐知道的。

徐惠君想到那个为了自己连性命都不要的女人，眼里湿润了。

“可是识字？”老妇人问道。

“恩。”徐惠君深吸一口气，“跟着娘读了书，娘若是还在世......”

“她若是在世，你怎么可能会回到府里。”老夫人打断她，“既然你娘用自己的性命换的你一生的富贵，往后要怎么做，你也该知道。徐府虽然现在有你爹养着，但是往后没有了你爹，这个家，是否还能如现在一样兴旺。”

徐惠君心里一震，原来老夫人是知道娘亲的事，而她这般说出来，当初早就知道如此，娘亲的身份，也注定不可能进到这个府里。

老夫人执起徐惠君的手，摸着她手上的玉，似乎有些舍不得，“幸好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这么聪明，作为她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徐惠君吞下了眼泪，老夫人竟然一眼就看出来，而且也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乡野的孩子一般看待，“一切全听老夫人吩咐。”

“有些话老生也要给你说清楚了，你爹一手打下来的家业，也断不能轻易断送，作为她的子女，更不能给徐府丢脸，你二姐要进宫选秀，而你既然决定回到徐府，你的婚姻便由不得你做主，只要是对徐府有力的，哪怕是嫁给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你也万不能推辞。”老夫人正色道，在徐惠君的面前，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威严。

由不得自己的婚姻，由不得自己的人生，这就是她的宿命。

前世她猜中了开头，没有猜中结尾，今世她怎么会重蹈覆辙。

大夫人处心积虑想要赶她出府，老夫人却直接承认了这个孙女，将来好为徐府的家业铺路，不得不说这个老太太的厉害之处。

“是，老夫人。”徐惠君咬紧了唇，心里却是有自己的思量。

“从今日起，玉婷会的，你也要学会，老生会来抽查你的功课，倘若做的不好，该罚的，老生也不会手软。”老夫人满是皱纹的脸上，浑浊的眸子却闪着精光和严厉，“回去吧。”

徐惠君点头，将镯子藏入袖中，委身又行了个礼，这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