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泠冽的风呼啸而过，吹拂的洛云漓脸颊冰冷，可拥抱着她的怀抱却是那样坚实炙热。
和从前每一次遇到危机时一样，这个熟悉的怀抱令她安心到极致。
尽管，他们身下是万丈悬崖。
洛云漓在下垂的速度中艰难地抬起头，风刮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可她却清晰地看到了薄暮沉脸颊边有一条裂缝。
像是...人品面具。
舒霄雨刚才的怒吼犹在耳畔，洛云漓从薄暮沉紧紧的桎梏中抽出一只手去撕扯那一条裂缝。
不等薄暮沉反应过来，她已经一把撕下那张人皮面具。
在眼前人深蹙着眉，带着震惊的目光中，洛云漓看到了一张她曾经朝夕暮想的脸。
谢晔...
洛云漓一瞬怔愣，但很快，怔愣转为了震惊，最后又化作止不住涌出的泪珠滑落。
“谢晔...”
洛云漓喉咙哽咽，轻呼的声音沙哑，其中压抑着千种万种的情绪。
“你一直都是谢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怪不得她会总觉得这个怀抱熟悉而温暖，怪不得她从前总觉得薄暮沉有几分像谢晔，怪不得，她会爱上他。
或者说，是再一次爱上他。
因为，她爱的人从来都是他。
“阿漓...”谢晔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其中也压抑着无数情绪，可他此时没有那么多时间诉说许多，只能用最简单的话语交代好一切，“从前许多事，我身不由己。或许你会误会我，但现在，你一定要听我的。”
如此情形，如此故人，在知道他是谢晔那一刻，洛云漓心中那些疑惑已经烟消云散。
谢家根基深，既然谢晔都没死，那谢家必然还有其他人存活，认识些北域暗卫自保很正常。而他不让她查谢家在阳关城的案子更正常。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也怕因此而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洛云漓此刻哪还有半分疑心，她紧紧回抱着眼前人，听他所言。
“马上我们要落地了，你中了毒，不宜用灵气。我会用灵气全开形成保护罩，将你护在身上...”
护在身上...?
洛云漓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又想用自己当肉垫保护她。可洛云漓这一次不愿意他再如上次那般冒险了。
上次他跌落的地方是水潭，都受了那么重的伤。可这次下面全部都是砂石地，若是摔下去，就算是皇级的灵气师，也怕是性命不保...
三年前，她已经失去过他一次，如今刚相认，却又是如此绝境。
洛云漓疯了般地摇头、挣扎，想自己当那肉垫，将活下去的机会让给谢晔
可谢晔却不容抗拒地翻身，将洛云漓牢牢禁锢在怀里。任她苦恼捶打，却死不放手。
洛云漓在他怀中哭成了泪人，一双灵眸里充满了红血丝，肿成了核桃。
她上一次表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还是三年前谢晔的死讯传来时。
或许，她一生最多的眼泪，都给了眼前这个男人，她两世唯一爱过的男人。可她又要见证他的死亡，而这一次，是他死在她面前。
“阿漓...”谢晔在落地的前几秒，轻轻拂过洛云漓的泪珠，似是在感受她最后带给自己的温度，“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得和从前那般，精彩动人，光彩夺目...”
“阿漓，我爱你。自始至终，我谢晔，唯独爱过你。”
话音刚落，随着一声巨大“砰--”响起，谢晔护着洛云漓坠落在地上。
只是，此时的灵气保护罩不再只是墨黑泛白的灵气，在其外还有一层淡蓝色的灵气。
苍灵剑本就自带灵气，再加上洛云漓强行调动了自己的灵气，这两样加在一起，和着谢晔的灵气，足够护下谢晔一条命。
但结果是...
洛云漓刚被压制住的毒素在一瞬间爆发出来。黑溟毒虽然是司夜雪自创的毒药，但洛云漓懂毒，她能清晰感知这毒中混合了好几种天下至毒。
若是一旦强行调动灵气激发，只会让这些至毒愈发深入肌理，甚至，危及性命...
果然，谢晔看着怀中的洛云漓接连呕出好几口黑血，瞬间慌了神。他虽是不懂医理，但也能感受到洛云漓手腕上的脉搏跳动的杂乱无章。
他想给她输入灵气，可他积蓄的灵气早就化作了保护罩，此时分毫不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洛云漓一双灵眸逐渐混沌。
“谢晔，你救了我三次...不，是好多好多次...这一次，换我救你。”
“谢晔，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死的。”洛云漓喉咙间含着不断上涌的苦涩黑血，嗓音沙哑不清，但她却努力挤出最灿烂的微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她笑着，颤巍巍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可还没触碰到他却因说话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最终她的指尖无力地瘫软在谢晔回握过来的手掌间。她头脑也愈发昏涨，这最后的话将将说完，她便彻底昏在了他怀中...
谢晔彻底慌了。他不断叫着洛云漓的名字，却如何都唤不醒她。
他原本是想借着舒霄雨的嘴说出一切，上演一番苦肉计让洛云漓因为他的身份放下所有戒备，可却不想竟然让洛云漓变成现在这样。
他失去了灵气，又从高处摔落，虽然保住了条命也全须全尾，但高出衰落的痛楚依旧停留在五脏六腑间。他咬着牙忍着疼将洛云漓抱起来，想去太学找医生。可此时蔺风却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少将军，家主他提前到了，正在找您！”蔺风急匆匆说完，正好走到他面前。他看了眼谢晔已然露出的阵容，又看了看他怀中的洛云漓愈发焦急道，“您的苦肉计若是已经完成，便将公主殿下放在此处吧，我刚才瞧见情渊阁主已经在往这个方向来了。公主殿下交给他，定然不会有事。”
“倒是您，若是让家主发现您为了洛云漓做出这般苦肉计，他定然不会放过公主的。公主现在如此虚弱，肯定难逃一劫！况且，您现在必须得走了，陛下那边一定准备好了，不能功亏一篑啊...”
蔺风一口气说完，谢晔自然知道轻重。他能感受到清渊在往这边赶来，已经很近了，转过弯便能发现洛云漓。
最终，在大计和暂时的分别面前，谢晔选择了前者。
“阿漓，”他在洛云漓头上印下一吻，“死生契阔，与子成说。阿漓，我不负你。”
说完，他再紧紧拥住她，片刻后终于舍得将她放下，随着蔺风前去。
只是，洛云漓虽然是昏迷，但是偶尔还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她在迷蒙间没有听到薄暮沉最后的话语，却听到了他这最后一句。
他不负她。
有此一句，足矣。
最后的最后，洛云漓再次在谢晔的怀抱中陷入昏迷...
...
清渊果然如蔺风所料找到了昏迷的洛云漓。他是创世神殿殿主，对于医理还是非常熟悉的。他很快诊断出洛云漓所中之毒该如何解开。于是牵起她的手轻轻划过古玉。
古玉亮起一瞬淡淡的光亮，是开启的象征。
只是，清渊虽然知道如何开启古玉，但调动古玉空间中的东西还需要洛云漓的灵识，但她现在正在昏迷。正在他思索如何取出其中药材之时，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喵喵”声。紧接着，橘橘从里面跳出来。
它刚才就感知到了自己主人的危险，一看到空间打开，便急忙跳出来。它见洛云漓昏迷着，情况看起来很糟糕，焦急地舔着她的脸。
清渊见橘橘能在古玉空间中来去自如，突然想到它可以帮忙拿药，于是他赶紧道，“橘橘，快进去拿左边柜子一层二格，右边柜子三层六格里的东西，这些药材能救你主人的性命！”
橘橘碧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瞬疑惑，似乎在好奇他怎么会知道如何打开空间，又如何知道它主人空间里隐藏着的东西，但此刻，它没有那么多时间思考，赶紧跳进去拿。
橘橘的动作很快，清渊拿到药后，用灵气催化几样药材成为解毒丸给洛云漓服下。
不知过了多久，风露渐稀，洛云漓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终于恢复几分红润，呼吸也逐渐绵长。
但与此同时，远处的太学里却传来地动之声，紧接着，哭叫哀嚎伴随着铁马金戈之声而来。
清渊心觉不对，用灵气感知太学内的事物，竟看到谢晔正带着大量军队入侵了太学，生擒了苍景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