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万蛊尝毒（下）
世人皆称，那位可测风云之才的聪明头脑，不只有简单的运算筹谋，更有揣摩人心。
念王殿下这一句话说的好像云里雾里，却是在一瞬间瓦解了郭淼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
“考虑三大王朝，对其他微小势力照顾不周。”“不要做了别人手中兵刃，还要自愿的折戟沉沙。”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郭淼听的清清楚楚，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其中含义。
眼前这位离门主简单几句，似乎已经对自己讲明了后果。
那名字恐怕眼前这位被世人称为可测风云之才的离门主早就猜到，今日来到蛊灵族，说简单的不过是想确认而已。而今天一事，发展到现在，已经只能用两种结果来收尾，那便是自己说或不说。
说了会怎么样呢？可能蛊灵族再不能称为天创萧氏的“左膀右臂”，却能勉强得到一条活路。而天创萧氏呢？正如离欢所说，睹星会考虑到三大王朝的均衡之势，言外之意很明显。就算此事真由天创萧氏而起，天创萧氏作为四合神洲三大王朝之一，可能也并不会受到太大的创伤。
可如若自己不说呢？那所谓“左膀右臂”的虚名还真的重要吗？
郭族长不经意间，忍不住朝着那庭院中望了望。看着那些只因为眼前这个青年两次摆手，便已然死在了血泊之中的几个族人。似乎已经看到了不说的结果……
郭淼本来还一心想着要尽量拖延，还一心选择相信那位君彻皇子对自己的许诺，一心期待着那位君彻皇子，期待着天创王朝的兵甲铁骑。可如今那句“做了别人手中兵刃，还要自愿的折戟沉沙。”已然让这位郭族长彻底认清现实。
无论自己对那天创萧氏的新任究竟有没有白费，可如今的结果很明显，天创萧氏并没有对于此事做出任何表态。说是天创萧氏还尚不知此事？郭淼作为蛊灵族族长不是个傻子，这种事情自己可真没有任何理由说服自己。
原因也很简单。天创王朝乃是整个天之州的政治首脑。对于整个天之州自然有自己明里暗里的无数眼线在。虽说实力上确实没法跟睹星相提并论，不过要说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睹星人马进了蛊灵族？这事儿可说不通……
无奈之中。郭淼低头沉思。
脑子里不断回荡着自己族人死在血泊之中的画面。
终于还是低沉道出一个名字：“是君彻皇子。”
这名字念王殿下当然早就猜到了。
没做太多思考。目光逐渐冰凉，离欢又问道：“过程是什么样的，那柄短刀用途何在，短刀当初交给了谁，此事还有无他人参与。控制心智又从何时开始。”
郭淼已经交代出了那位君彻皇子的名字，为了族人的性命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去说。
老老实实交代道：“万蛊链中早早就融入了可控心智的蛊毒。自从寒氏的三小姐得获天冰晶，身上力量大幅紊乱，蛊毒就已经趁虚而入进入了寒小姐的身体里……”
郭淼所说和那行人所说几乎吻合，念王殿下缓缓点头，示意郭淼继续说下去。
“进入寒小姐身体之后……”
郭淼垂着头兀自回忆：“因为蛊毒还没有彻底侵占寒小姐的头脑，所以我并没有选择让蛊毒直接爆发，或者强行控制心智。而是利用蛊毒的力量让寒小姐生出了一定要去那寿宴的念头。那柄短刀……”
郭淼抬眼看了看眼前青年，低声道：“也被我蛊灵族加以了很高的蛊力，可用以使用两次释放出蛊灵族的特有蛊术。可攻可守……是交给了一个戴面具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那位红叶楼的商红玉领来的贵客。”
商红玉领来的贵客……听到这个称呼，听到商红玉这个人念王殿下已经不难猜到被领来的贵客就是钟离渡。
郭淼继续说道：“之后的，就都按照君彻皇子派人交代的去做。寿宴之上，有人主动激怒寒小姐使其身体中力量完全陷入紊乱的状态。蛊毒也彻底趁虚而入，完全控制了寒小姐心智。随后刺圣……离门主……”
声音停顿，郭淼身为蛊灵族长一切自然都为蛊灵族的将来着想。所作之事有损阴德，这些自己知道。重新回忆当初伤天害理。
这时候不由得重重对离欢鞠了一躬。
声音微颤。说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郭淼罪该万死，但求离门主，留我族人一条性命……”
念王殿下目光之中已经随着郭淼把话说完，完全失去了所有的感情……
缓缓转身离开。踏出房门一刻，一声寒凉声音落下。
“杀光。”
那一天所有罔尊门人都记得。似乎是那天开始，自家的门主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走上了一条所有人都没想过他会走上的路。
那一天。任凭整个蛊灵族之中遍地凄惨嚎叫，念王殿下再没回头看过一眼。
罗之州
升阳坡
那落日岭对面的野林山坡，没人看得上。少了美景，也没些鸟兽。
这段时间，这座小山坡好像突然金贵不少。上面先是埋了一位罗天王朝东宫的叛逆储君，如今又多了月寒寒氏的三小姐……
是第二座坟了……
念王殿下替自己的皇长兄和自己的泉儿带了山间的草花儿。两个已死的人，没必要给什么奢侈的……
寒泉的验尸结束，自己从蛊灵族听到了想听到的。念王殿下将那个常常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姑娘连同她最喜欢的那件自己挑的白裘还有她存在房里珍藏不舍得用的自己送她所有的生日礼物一起烧成了灰……骨灰就洒在东海，遂了她的心愿。找到了一件她常穿的衣服。念王殿下把拿衣服埋在了皇长兄身边，同样简陋的小墓碑立在个土包前。
“已逝长兄”的木牌旁又多了一块“已逝吾妹”。
念王殿下兀自坐在那两块木牌之前，这次身边甚至没了那个吃韭菜的陪伴。两只手指反复摩挲……今日听到整件事情的全过程，跟自己所猜想几乎没有任何的出入，只是不知为什么离欢还是觉得胆颤心惊……
天创萧氏乃是天之州皇族，跟月寒寒氏更有着不浅的渊源。无缘无故自然不会选择加害月寒寒氏的三小姐，那发生这样的事情究竟为什么呢？有利可图！
什么利呢？念王殿下两只象征着思索的手指下意识摩挲……
联想之前所有。那只金丝绒牡丹坐垫，证明钟离渡早就知道寒泉会来到帝君寿宴之上。那柄短刀也是蛊灵族所造专为让钟离渡应对因万蛊链所致发狂寒泉的用途。
至于其中原因，无非就还是那个把自己皇长兄也害死了的屁事儿！夺嫡！
寒泉在寿宴上突然发狂，甚至刺圣。这事儿对谁影响最大？当然是自己！
寒泉是自己领到了寿宴之上，和自己关系亲密，往来频繁。钟离渡又早就做好了准备挡住寒泉的攻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场所谓的刺圣无论结果如何，最后背下罪责的都一定是自己。都一定是那个本就让那位帝君讨厌的，叛妃之子……
可更让离欢心灰意冷的。不是那位自己的所谓兄长下手如何狠辣，不是李一凡来的如何晚了一些。而是当时帝君寿宴之上，帝君遇袭。除了事先有所准备有所图谋的钟离渡，还有自己以外并无一人站出护驾……
要知道。那是什么场合？是罗天帝君的盛大寿宴，是罗之州一年一度的天庆节！
怎么会无人护驾？
钟离渡，钟离羡。那两位皇兄个个并非等闲，身后羽翼，手下爪牙不计其数。不可能没有人护在身边。至于那位帝君。
那是整个罗之州最顶端的人物，整个罗之州罗天王朝第一位的政治首脑！即便睹星再强盛，包罗了再多四合神洲之中的天纵奇才，那位帝君身边始终隐藏于暗处的亲卫离欢也知道，终归要有几个九阶朝上的高手在。包括那位海景，海公公！
罗天王朝海貂寺。整个四合神洲都无人不知，那可并非只是帝君身边一个老太监。更是整个罗之州有名的九阶高手，也正因为有他在，那位好伐的帝君才少有遇到什么过多的刺杀。
可当时寿宴之上，海景始终就在帝君身边，面对寒泉他却纹丝未动，甚至并没有出手帮自己一下……
海景和这位帝君一同长大，关系亲密谁都知道，帝君遇险，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按兵不动，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帝君亲卫也无一人出现，就只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位帝君，因为这位帝君的阻拦，因为这位帝君并没有选择让他们动！
是这位帝君到底对那个他讨厌了十年的儿子还心存怀疑。在那种性命攸关的时候，他还是在猜忌，他在猜忌寒泉的刺圣并非意外……直到那个讨厌了十年的儿子，被寒泉手中冰刃逼到了角落，刀尖逼近了心脏，他都没放下那个猜忌，都没有允许自己的任何一个亲卫，没有允许海景出手援助……
其实这些，早在寿宴之上，战斗之中念王殿下就已然清楚了。而当时，唯一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办法，只有一个。
亲手杀了寒泉……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离欢战斗之中会完全陷入被动，陷入纠结之中的原因。
换做以前，离欢自然不会在乎那位帝君的什么信任。可当时已经不比从前。那个皇长兄他死了，死在了一个自己不在的时间，死在一个自己看不见的角落里面……
对于离欢其他的早就不重要，他要做的，是替那位皇长兄坐上东宫储君的位子，替皇长兄以皇子的方式杀了那些，皇长兄不忍心杀的人！而这些，都要建立在帝君的信任上才行。所以离欢纠结，所以离欢痛苦。
对于自己说什么他都不愿意去杀了寒泉，可如若不杀。那就意味着自己自从皇长兄以后的所有筹谋。在公堂之上痛斥那位皇长兄为悖臣逆子，踩着李长夜的痛处平定长歌易帜，夺得没羽营统治权，转移没羽营进入中阳学府。这些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算得上是幸运吧？
那个没有感情的天神，替自己做了决定。
到底让自己，亲手杀了一个傻乎乎要替自己试毒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