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山雨欲来
老夫人冷哼一声，“怎么，当真是将这偌大的宰相府当成佛堂了不成？修儿，不是祖母要责备你，作为家中嫡子，你也该劝劝你母亲。
日后你是要一肩挑起家中重担的，她作为当家主母，每日这般半死不活，如何替你主持大局？”
白姝站在老夫人的身后，听着老夫人掷地有声的话语，心中不免腹诽：果然，有个强势的婆婆，儿媳妇儿的日子好过不到哪儿去。
虽说听白辅年的意思，这正室曾经也因为原主的生母与他歇斯底里过，可站在女人的角度，白姝莫名有些同情白修的亲妈了。
本就是高门贵女，下嫁已然被人耻笑，结果婆婆不袒护，还对她颇有微词，丈夫的心里也装着别人。
这样的女人，活到现在还没疯，愿意静下心来长伴青灯古佛，已经算得上是最好的归宿了吧？
白修依旧维持着恭恭敬敬的模样，但出口的话却并不妥协。
他娘过得已经很凄惨了，担着宰相夫人的虚名，她的寂寥旁人哪里能明白？
“母亲心里苦，她已经尽可能保全所有人的颜面了，我知道祖母是以大局为重,但母亲也有她的无奈。”
“什么无奈？”老夫人不以为意，“你父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今也不过就只有瑶儿一个外室，怎的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要我说，就算是三妻四妾，她也得受着，一个正室，怎能如此善妒？
这些年她是消停了，家里的大小事务她也不管了，呵，我一个老婆子，还能有几年活头？
这点道理，她能不知道？不识大体！”
白姝有些听不下去了，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她对老夫人的这番言论实难苟同。
“那个祖母，饭菜都已经备好了，要不，我们先吃吧？天气寒凉，一会儿该凉了。”
老夫人闻言神色缓和了些，叹了口气，她说道：
“罢了，不来便不来吧，我一个老太婆，还能求着她不成？
修儿你记着，姝儿的亲娘已经死了，重新入族谱，只能记在你母亲的名下。
她同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由不得她，你让她趁早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老夫人拽着白姝的手就往外走，丝毫不理会自己的孙儿脸色黑得骇人。
玉盘珍馐，白家本就是大户人家，再加上今儿过节，桌上尽数是些大鱼大肉。
老夫人的贴身婢女，看着一桌子菜皱了皱眉，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嘀嘀咕咕道：
“老夫人，大夫嘱咐过，您不能吃太过油腻的吃食。”
老夫人摆了摆手，“无妨，姝儿回来了，我高兴，吃这一回不打紧，我心中有数。”
白姝见状，很是乖巧地起身，亲自同老夫人盛了一碗素汤，“祖母，喝些汤羹吧，解腻。”
“乖，这孩子，谁说你是乡野长大的我第一个不同意，礼数可比某些人要周全得多！”
白姝：“......”
老太太借题发挥的本事真不小。
白修一直闷头吃饭，对眼前这一幕不喜不悲，丝毫没将自家祖母的话放在心上。
祖孙三人还算融洽地用完了晚膳，老夫人擦了擦嘴，说：
“姝儿此番回来，舟车劳顿，今晚就好好歇着吧。明日一早，我再让人给你收拾个院子出来。
天色不早了，祖母还有好些体己话要同你说，不如，你留宿——”
“祖母，”一直沉默的白修忽然开口，不卑不亢道：
“孙儿已经差人在海棠苑收拾了厢房，这么晚了，就别兴师动众了。等天一亮，祖母再给她找个好去处。”
老夫人一噎，眼神闪烁了两下。
“嗯，也好，翠佛苑西边的杨柳苑就很不错，正好适宜留给姝儿住。
离祖母近些，你父亲应该也会高兴。
修儿，你将她带回去，万不可因为你母亲的关系而苛待于她，可记得？”
白修垂眸，“孙儿不敢。”
老太太不怒自威，“那就好。”
白姝很是乖巧地同老夫人行了礼，“那孙女就先行告退了，祖母您早些休息。”
“嗯，去吧乖孩子。”
三人于正厅前分道扬镳，直到后头替老夫人提着灯笼的婢子远远的，一点光亮也瞧不见了，白修蓦地抢过嬷嬷手里的灯笼，冷声吩咐：
“你且回去吧，我们自己回海棠苑。”
嬷嬷是老夫人的心腹，留在大宅这么多年，自然懂得看人眼色。
眼见白修对她这般冷淡生疏，她顺势躬身行礼，说：
“那老奴就先回去了。”
“嗯。”
白修没再搭理她，只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快要到海棠苑时，男人逐渐放慢了脚下的步子，冷不丁说了一句“多谢”。
“啊？”
绕过弯曲的走廊，白姝差点一头撞上白修的后背，压根就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白修一顿，想了想，还是重复了一遍。
“我说，今日，多谢你了。”
“谢我？”
白姝愣了愣，不过须臾，便明白了男人这般生硬的道谢究竟所为何事。
“举手之劳，你不必记挂在心。”
“举手之劳？”男人默默重复了一遍，“你们之间，大约不应该是这般和谐的。”
白姝的嘴角抽了抽，“我一早就跟你说过了，上一辈的恩怨，你我左右不了。
再说得直白些，又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大仇，与我何干？”
女人说得从容，白修微微挑眉，没再开口说什么，两人借着灯笼微弱的光，一道回了海棠苑。
到了白修的地盘，白姝这才敢稍稍放松些。
烛火微漾，白姝躺在柔软的雕花大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这就是龙潭虎穴？
虽未曾见到白辅年的正牌夫人，可听着白修与老夫人的对话，她总觉得白修的生母，并不是什么难以相处之人。
倒是这个老夫人...
慈眉善目是真，可眼中的精明却也做不得假。
傅云珏说，白家危险，一顿晚膳用完，白姝尚且搞不清楚这所谓的危险究竟从何而来。
至于白辅年...
白姝翻了个身，罢了，明天，除了白辅年，她定然是要去见见这大宅中的当家主母的。
日上三竿，连日来的劳累，叫白姝一觉睡到自然醒，就连半夜下了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她也未曾察觉。
白辅年听说她来了大都，高兴得一晚上没怎么睡着。
知道她累，一早就吩咐了众人不得前去打扰，就为了能让她多睡一会儿。
白姝推门而出的时候，除了冷冽的空气，闻到的最浓厚的味道，便是雨后泥土的腥气。
一旁的丫鬟见她穿得有些单薄，忙主动同她披上了披风，说道：
“郡主，仔细冻着了。”
郡主？
昨日还是姑娘相称，一觉起来，想来满府都知道她的身份了，一国宰相，动作是真的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