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盛湘顿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她出声道，“澜梵谷地你知道吗？”

没想到程穆烽还真的知道，“太和路的那家？”

盛湘点头，“你去过？”

程穆烽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回道，“没有，身边的医生和护士去过，回来叨念了几句。”

程穆烽开车载着盛湘来到澜梵谷地，车子停到一栋占地面积不小的二层泰式饭店门前，下车之后，两人并肩往里面走。

穿着纱笼的店员上前招待，并且带两人来到一处单独的包间。两人点了菜，盛湘目光扫到酒水一栏，抬眼看着对面的程穆烽道，“程叔叔，我们喝点酒吧？”

程穆烽面色淡淡，随口道，“小孩子喝什么酒？”

盛湘眉头微蹙，先是瞥了眼程穆烽，随即侧头对店员微笑着道，“麻烦帮我们拿两瓶SPY黑葡萄酒。”

店员微笑着应声，“好的。”

店员走后，程穆烽抬眼看着盛湘，俊美的面孔上虽然看不出喜怒，但眼中却带着一丝质问，“还要两瓶？你知道那一瓶有多大吗？”

盛湘单手托腮，微微挑眉，出声回道，“你跟我酒量都不差，两瓶还能喝不完？”

程穆烽忍不住白了盛湘一眼，沉声道，“就你，还敢说自己酒量不差？”

盛湘当然知道程穆烽的言外之意，她当即提高声音反驳，“上次那是我没发挥好，再说了，我今天又不是抱着跟你拼酒的态度，不是想着你工作压力这么大，陪你喝点酒缓解一下嘛。”

说到最后，盛湘口吻中大有嗔怒之意。

程穆烽闻言，微微一笑，出声回道，“借酒消愁？听起来像是那些压力很大的中年事业男人才会做的事，你怎么想的？”

盛湘皱眉道，“你不就是中年事业男吗？而且压力还很大。”

程穆烽表情怪异的道，“我是比你大十一岁，那也才二十九岁，在你心里面，我已经人到中年了吗？”

盛湘吃不准程穆烽这话是疑问还是直接的不高兴，眼球一转，她出声回道，“就是这么个意思嘛，你这么较真儿干什么？”

程穆烽却忽然轻叹一声，有些感慨的道，“像你这个年纪，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压力是什么滋味。”

盛湘下意识的反驳，“你怎么知道我就无忧无虑了？”

程穆烽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眼睛，略微提高声音道，“你有什么好愁的？”

盛湘心想，愁的多了。愁他怎么才能喜欢上自己；愁自己怎么才能追上他；愁明明喜欢的人近在眼前，她却只能装傻充愣，还得一口一个叔叔的叫着！

程穆烽从盛湘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幽怨，他略显诧异的道，“我觉得你一直心胸挺宽广的，还有什么能让你发愁的？”

盛湘面无表情，撇嘴道，“你是想说我没心没肺吧？”

程穆烽淡笑出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盛湘单手撑着下巴，目光微垂，先是长叹一口气，然后拖长声回道，“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哎……”

程穆烽一脸饶有兴致的表情，看着盛湘道，“呦，这是唱的哪一出？有喜欢的人了？”

盛湘摇头。

程穆烽笑着问道，“那你是不懂这诗的意思？”

盛湘瞥眼瞪向程穆烽，不满的回道，“就会背这一首诗不行吗？！”

程穆烽也不生气盛湘对他的态度，他面上笑容不见，出声回道，“我就觉得你今天来找我，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

说罢，他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神情，直看得盛湘发毛。停顿数秒，忽然道，“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但是不敢跟你三叔说，所以找我来帮忙？”

盛湘看着程穆烽这副看好戏的样子，真想大声的对他说一句：对，本姑娘就是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喜欢的人就是你！

她有一种冲动，想要看到程穆烽笑不出来的样子。

但毕竟这样的想法只能是一种冲动，盛湘还不想现在就把程穆烽给吓跑，所以她按捺住内心的汹涌，白眼道，“呵呵，你还真能联想。有这想象力，不当医生写小说去也行。”

程穆烽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淡笑着道，“反正我是问你了，你不说，自己憋着吧。”

盛湘不敢再把话题往这方面引，赶紧切换到程穆烽这边。

“程叔叔，你当医生几年了？”

程穆烽想了一下，出声回道，“大学开始学医，到现在正好十年了。”

“你第一次遇到患者去世，是什么时候？”

程穆烽微垂着视线，似是在回想，不过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在我大二的时候，去医院做助理医生，结果碰到一个产妇生产，她有先天性的心脏病，本来医生都是不建议她怀孕的，可她一意孤行，一直想给她老公生一个孩子，结果在生产的时候，心脏病发，死了。”

盛湘脸上的表情是遗憾的，带着失望和怜悯。不知道是可怜那个孕妇，还是心疼程穆烽第一次就碰到这样的情况。

程穆烽继续道，“当时产室中只有我一个人还是学生，我眼看着心跳仪器上那条线已经平了，可所有医生还是在用尽各种办法接生，甚至有人在说‘加油，宝宝马上就要出来了’，我不知道那话是说给谁听的，我只看到满床的血。”

“后来孩子顺利生下来了，当医生抱着孩子递给门外的父亲时，那个男人当时就笑了，我看到满屋子的医生都在偷着抹眼泪，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孩子的妈妈没了……”

程穆烽抬眼看向盛湘，只见盛湘眼中满是泪水。两人四目相对，盛湘强忍着喉咙处的酸涩，低声道，“那后来呢？”

程穆烽面色淡淡的回道，“后来是我走出去，告诉孩子的父亲，产妇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了，但她是个好妻子，是个勇敢的妈妈。”

盛湘脑中想到当时的那副场面，她在眼泪差点掉出来之前，伸手抽出桌上的纸巾，擦了下眼睛。

她声音低沉的道，“那宝宝的爸爸一定伤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