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未必不能
瞳孔微缩，回过神来时她脸上又忍不住带上了些许轻蔑：“如果本妃想要她的命的话，你也能给？”
“未必不能。”
听到沈盼盼的回答，薛平瑛表情明显一愣，脸上的轻蔑不由也收敛了几分：“你想怎么做？”
顿了顿，薛平瑛复又开口：“本妃吃斋念佛惯了，手上可不能沾染鲜血。”
——这话的意思，便是说她不会插手其中了。
眉眼微垂，沈盼盼抿唇道：“母妃不是说，林氏会请人来给父王治腿吗？若是母妃着人透露消息，父王的腿本来可以好，但因为林氏请的人延误医期，永远站不起来了呢？”
“你…放肆！”
薛平瑛闻言怔愣片刻，回过神来脸上却是一片惊怒：“就凭你这几句话，本妃便可即刻将你绑了，让人乱棍打死！”
“可母妃没有理由这样做，不是吗？”
唇角带笑，弯起的眉眼带起一丝狡黠。
这一刻，沈盼盼身上一直以来笼罩着的平庸之气似乎瞬间消失不见，像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自己锋利的爪牙。
“本妃与王爷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薛平瑛冷笑，森然的目光中隐隐带上了些许杀意：“岂容你一个外人挑拨？”
“父王废了，您还有世子。”沈盼盼声音清脆，不像是与薛氏讨论什么密谋，倒像是普普通通的闲话家常：“世子惊才艳世，乃是被太上皇看中的奇才…没了父王，您与秦王府、与世子殿下才是真正的一荣俱荣。”
“可是本妃的儿子现在……”心中一痛，薛平瑛的声音戛然一止。
沉默片刻，才又自嘲般的轻笑道：“何况，王爷膝下本也就不止铮儿一个孩子，你又如何能确定，这位子一定会落到铮儿的手上呢？”
“若是世子殿下的病好了呢？” 半弯的眉眼似新月般皎洁，明晃晃的八颗贝齿从唇缝下露出点点痕迹，灿若繁星。
“你有办法治好吾儿的病？”
薛平瑛双眸亮起，身子不受控制的向着沈盼盼的方向靠了靠。
“有那位鬼医在，儿媳想…大约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可即便如此，也并非是一朝一夕……”
顿了顿，薛平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挑眉睨着沈盼盼的方向：“你想顶替我儿的位置？对吗？”
“儿媳与夫君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盼盼笑吟吟的回答。
眉目半弯似银钩巧月，顾盼流转，美不胜收。
漆黑的瞳仁缩了缩，薛平瑛怒极反笑：“好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盼盼，想威胁本妃，你怕是还不够资格！”
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沈盼盼摇头道：“儿媳并没有威胁母妃的意思…恰恰相反，儿媳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与您、与世子殿下，同进同退罢了。”
“呵，倒是生了好一张灵巧的嘴。”眯了眯眼，薛平瑛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那你如何保证，这位子非铮儿不可？”
“父王杖杀林氏，母妃觉得，他还会启用林氏的孩子为世子？”
脸上不自觉带上了一抹轻嘲，沈盼盼复又开口：“去子留母这样的把戏，孩子小的时候用了也就罢了，长到二弟与三弟如今这时岁，突然丧母，怎能不恨？”
“……”
薛平瑛沉默，黝黑的瞳孔定定的看向沈盼盼——虽是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一条极为便利又危险的‘良径’。
良久之后，她长叹一声，摆了摆手像是累极：“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沈盼盼没走，垂了眸站在原地，安静的像一尊木雕。
“还有事儿？”薛平瑛难得蹙了眉，有些不耐的打量她，像是无声地催促。
“盼盼想象母妃借点儿东西。”
“借什么？”
“一个人。”顿了一顿，沈盼盼复又道：“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上吊眼、薄唇、圆脸，母亲可有印象？”
“勾莺？”薛平瑛眯了眯眼，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想起了那是下午自己安排带走沈招娣的丫鬟。
“你要她借什么？”斜了沈盼盼一眼，狭长的眼角带出些许嘲讽：“难不成是想替你妹妹找场子？”
“若儿媳说是呢？”点漆般的眸子像坠了无尽的积雪，看什么都透着一股幽冷的寒气。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薛平瑛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明明是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丫头，可身上这气质，怎么这么像…像金殿上坐着的那上位者？
——这样的人，会在一个乡野村妇手上吃了苦头，还被卖进秦王府?
越想，薛平瑛心中越是怀疑，忍不住又看了沈盼盼两眼：“之前做媒的人上门时，可是说你在沈家甚为乖巧，可如今本妃看着…倒不尽然。”
微微抬眸，沈盼盼脸上笑意不及眼底：“沈家虽待儿媳一般，可到底一米一粮将儿媳喂养长大；爹爹与娘亲虽时常粗言恶语，但到底不曾伤及儿媳半分性命；粗活虽累，脏的也不过是手…这人啊，总要有感恩之心，不是吗？”
——何况，沈家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她又何至于将那些将死之人放在心上？
薛平瑛自然是听不见沈盼盼心里的嘀咕，她只瞧见沈盼盼垂了眸，重新站成了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这么说，你是怨我了？”
“儿媳不敢，只是府上拜高踩低的人多…儿媳总也得给自己寻条活路，不是吗？”沈盼盼温顺地答道。
“……”
沉默了片刻，薛平瑛索性揭了话题，转言道：“人借你，你拿什么还我？”
“万金如何？”沈盼盼没有丝毫犹豫，开口道：“一人万金，母妃不算吃亏。”
“万金？呵，倒是好大的口气！”薛平瑛闻声倒是乐了，斜眸打量了沈盼盼一眼：“一人万金，亏你说得出口…已勾莺的姿色，哪怕是再赔上你，恐怕都不若楼子里二等婢子值钱！千两也就罢了，万金？我看你是槐树下做春梦——长得不如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