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伴读
“什么事？”沈盼盼微微偏头，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世子爷吩咐了，让长安公子过去，留在他身边当个伴读小童。”
说着，他声音微顿，抬眸瞧着沈盼盼一眼，复又道：“还有，王妃让您明天早起一会儿，早上与贝嬷嬷学完了规矩之后，去她那儿请安，之后再去教书先生那里上课。”
一连串的事务砸下来，让沈盼盼觉得自己眼前晕晕乎乎的。
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沈盼盼觑了蓟义一眼：“还有事儿？”
蓟义没说话，目光很隐晦的落在了桑吉的身上。
“哦，他一会儿还要回沈家。”沈盼盼读懂了他眸中的疑色，回道：“马上就走。”
桑吉：“……”
——为什么他要回到沈家那个不遮风还漏雨的破房子里？他留下来当个侍卫不成吗？！
蓟义点头，带着沈长安回去，临走之前回望道：“稍后属下还会在过来一趟。”
沈盼盼闻言抬脚便朝着桑吉的方向踹了过去：“还不滚？”
“…喂喂，你这卸磨杀驴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桑吉不满的嚎叫了一句，倒也算是乖觉，当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一副要走的样子。
只是，就在他一只脚快要踏出门槛的时候，却是忽然回头，瞧着沈盼盼的方向道：“喂，沈家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和你有关系？”
沈盼盼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桑吉便自顾自的道：“沈长安手里那瑶光玉…个大，水光足，倒是个好东西。只可惜，瑶光玉一旦成血红色，便是大凶之兆，但可保主人一命…玉碎，灾截。”
顿了顿，桑吉看了一眼沈盼盼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似笑非笑继续道：“当年，芙柳阁看守秘宝的护宝人不知从哪儿捡回来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小丫头，眼看是救不活了，只是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竟是慢慢养好了伤势，但是就在她伤好的同一天，芙柳阁秘宝却是突然失踪，秘宝斋突遭大火，芙柳阁内部更是死伤无数，唯独一个小丫头好端端的没事儿，阁主觉得小丫头身上有福气，便将其呆在身边，视如己出……”
他的声音并不大，平平缓缓的语气像是街边刚出道的说书人，还不懂得用激昂的情绪调动起别人的兴趣。
可沈盼盼的瞳孔却依旧猛地缩了一下：“你怎么知道这些？”
桑吉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润嗓子，片刻后又轻启薄唇：“四年时间过去，阁主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身边的小丫头的脸色倒是一天比一天红润，阁主不解其意，自以为大限将至，便有意将整个芙柳阁都托付与小丫头的手上，直到…直到那天，六月降雪，一个满头白发的，面容俊俏的男人踏着雪闯进了芙柳阁，与阁主密谈了一个时辰之后，消失。没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那天之后，芙柳阁便多了一个叛徒……”
眼眶有些湿润，沈盼盼努力瞪大了眼睛，才压下心中的层层涟漪。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故事。
也从未想过那些曾经对她来说，已经算得上是荡气回肠的经历，原来从别人的口中说出，也可以显得如此波澜不惊。
指尖又银针的痕迹闪烁，沈盼盼戒备的看着桑吉：“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桑吉重复了一句，笑的却是颇为嘲讽：“说起来，我应该算得上是你的师兄…只不过，四年前谢忱去找你的时候，已经将我…逐出师门了。”
说着，他的声音顿了顿，复又道：“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过我的事情…重新认识一下，我就是‘九曲回肠-缺一门’的建造者，也是谢忱曾经唯一的入门弟子…谢桑。”
“所以你之前所说的师父是假的，三年之期也是假的？”沈盼盼有些讶然，当真是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如此年轻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师兄。
——要知道，谢忱之前，可是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原来在这世上，她还有一个师兄！
说起来，谢忱把她带走之后，倒是也没有教过她什么，相反，正是因为他的出现，她才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黑暗的一面。
谢忱当年从芙柳阁把她带走，美曰其名是为了寻找办法克制她身上的煞气。
可实际上转手就把她丢到了如教的手中，什么都没说，只交代了一句——活下去，活到他来接她的那一天。
如教是做什么的？如教是专业搞人口贩卖，做的便是杀人夺财的买卖。
三年时间，沈盼盼流离于各式各样的人家手中，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忍气吞声，到后来也能面不改色的执行如教的命令；从一开始的不忍到后来的麻木，许是见到的丑恶多了，所以有些事情做起来，也端的上是出奇的得心应手。
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在如教的任务完成率也好，威望也罢，便是达到了如意榜前十。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收了东瑶为徒，开创了鬼医的名号。
如果不是那对儿待她极好的老夫妇触动了她身上仅剩的善念，让她幡然悔悟，她甚至都有些记不起来——在她的生命中，原来还有谢忱这么一号人……
在如教长大的女孩子们，很早便是学会了如何用自己天真的眼神骗取别人的信任，在跟那些人回家之后，举起手中的刀锋将其一击毙命。
一开始沈盼盼不敢，后来见多了那些带她回家就是为了从她身上谋取快感，或者强迫她做妓赚钱的男人，便也不觉得有什么负罪感。
——左右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她做的更绝一点罢了。
但是那天，就在她处理自己的“任务”的时候，却是被一对年迈的老夫妇发现男人的暴举，那是她第一次被人保护，也是她第一次想起来——哦，原来这世间，还有‘善’的存在。
但是如教教规，一旦任务开始，就决不能停下。
而且决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除非那些，都是死人。
如若违反，一经查验为真，种在她们身上的千机蛊便会立刻毒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