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曲终
不等秦越文想清楚，台上便已有袅袅的乐声响起。
玄月古琴果然名不虚传，陆归鹤方才一上手，眼底就已有喜爱之情迫不及待的溢了出来。
悠扬的琴声像是拉开的序幕，恰好这时候天光见歇周围人不由都将注意力回落再燃满了灯火的舞台之上——
在那里，沈盼盼纤细修长的身姿孤傲的立着。
她没有换舞衣，秦家也并没有为她准备。
即便是准备了，依着秦铮的意思，也不会让她如愿换上的。
但是没关系，她沈盼盼跳舞，从来就不需要那些华美的衣服做装饰。
有了只算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伤大雅。
深吸了一口气，沈盼盼舒缓了自己的情绪，将手微微收回至宽大的袖袍中，脸上扬起了一抹笑。
与方才苏月晚不同的是，沈盼盼这抹笑，虽然极具魅惑，但细看之下，却也能发现潜藏其中的深深绝望。
《霓裳阵前曲》是贵妃在被送走之前，为前朝皇帝跳的最后一支舞。
也是他们初见时，她为她跳的第一支舞。
一舞倾城。
正是这支舞让她如愿成为荣极一时、宠冠六宫的贵妃。
但同时也是这支舞，害她被扣上了祸世妖妃的名头，引来无数文人墨客的执笔谩骂。
但此时，或荣或辱，这些东西于她来说，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现在所跳，只是为了想要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留下自己最美的一面。
她跳的是她的骄傲！
即便是她要死了，她也要让皇帝记住，要让世人记住，她至死，也是曾经宠冠六宫的贵妃！
她至死，也是唯一能与皇帝花前月下，让他心甘情愿若所三千只取一瓢的乱世美人！
曲子渐渐滑至曲终，然所有人的目光却依旧死死的落在那在舞台中央翩然起舞的美人儿身上不舍得移开半分。
就连秦铮这时候不由也将苏月晚忘至脑后，他看向沈盼盼，忽而有些不理解——这样的人，真的只是一个农女这么简单吗？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的惊呼声忽然打断了秦铮的沉思。
他回眸望去，却见苏月晚身边站着的那个小丫鬟正满脸心疼的瞧着微微拧眉的人儿，关切的安慰道：“小姐，是不是脚又疼了？”
收回视线，秦铮扫了一圈众人纷纷被迷住的双眸，再看向舞台中央那个伴着别的男人的乐声舞姿翩然的女人，心中忽然有些不痛快——她方才故意伤了月晚，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凭什么赢得大家的掌声？！
眉目微凝，秦铮微微屈指，盘中一块碎骨便如箭矢一般‘嗖’的一声朝着沈盼盼小腿的位置飞射而出。
沈盼盼跳的入神，舞蹈慢慢收势，然就在她单脚旋转，即将截止的时候，却是感觉小腿与膝盖的衔接处，传来一阵钻心般的刺骨疼痛！
脸色一白，她只觉得那带着内力的碎骨像是狠狠的镶嵌在了肉中一样，让她不受控制的双腿发软，眼看着就要跌跪在舞台上出丑。
但她却死死的咬住舌尖，漂亮的收势，尽量将全身的力气放在另一只腿上，硬生生扛了下来——
“好！”
不知道是谁带头鼓起了掌，继而，如海浪般滔天而来的掌声近乎要将整个大殿给淹没。
冯安然与周围几个与她交好，纷纷等着看沈盼盼出丑的姑娘这时候脸色难看僵硬，面面相觑，双眸中藏着满满的，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嫉恨之色。
——若是这样的舞都能被称得上‘粗鄙不堪’，那她们又算什么呢？！
“好！”
就在掌声慢慢停下来的时候，太皇太后喜笑颜看，分外满意的看向沈盼盼的方向，道：“好！甚好！哀家方才没注意，还以为咱们现在是身在天宫，恍然瞧见了那九天之上的仙女儿呢~世子妃这一舞，哀家以为当得上本次宴会的魁首，大家没有什么意见吧？”
陆归鹤这时候也站了起来，慢慢行至沈盼盼旁边，伸手状似无意的托付了她一把，正巧帮她减缓了腿上传来的剧烈痛意。
“沈小姐跳的如此之好，好的都能让娘娘觉得自己瞧见了九天之上的仙女儿，咱们这些不懂欣赏的粗人，怎么可能还有疑义呢？”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不由都是一变——特别是方才那些奚落过沈盼盼，等着看她笑话的人，此时更是面色涨得通红。
——燕王这话中的嘲讽之意如此明显，谁能听不出来这是在讽刺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明珠当暗石？
但是，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啊！
大家带着蛮远的视线不由纷纷落在了秦铮的身上——要不是秦世子说世子妃什么都不会，难登大雅之堂，他们也不会抱着看笑话的态度，结果却被事实给狠狠打了一巴掌。
登时，便是又人似笑非笑的站起身，看向秦铮的方向，意味不明道：“世子殿下，得此珠玉竟是藏的这般好，真真是叫咱们几个羡慕啊……”
“对啊、对啊，世子妃舞跳的这般出色，世子先前却说世子妃不懂风雅，难道是害怕咱们惦记吗？”
“……”
沈盼盼并没有回眸去看秦铮脸上表情，她转向陆归鹤的方向，微微避开了他的触碰，客气道：“多谢燕王殿下。”
陆归鹤扫了一眼自己那只落空的大掌，不甚在意的收回手，回眸轻笑。
刻意微微朝沈盼盼的方向走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道：“世子妃还是这么…喜欢过河拆桥呀~”
这声音极轻极淡，快到甚至还没有让沈盼盼捕捉到其中的戏谑之意，陆归鹤便是抽身而出，淡声道：“举手之劳，沈小姐何必挂齿。”
话毕，转身便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仿佛方才那身轻叹只是沈盼盼自己臆想出来的一般。
沈盼盼抬眸，身子有些僵硬，怔忪的看着面前已经无人的空地，一时竟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方才那熟稔的口吻，那熟悉的语气，难道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