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意难料(下)
“好。”陈园园见她如此笃定,便笑着走到一边,把梨花树下的位置让了出来。池玉翠定了姿势,微微沉眸,姑娘们这才渐渐安静,不自觉屏住呼吸。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溅!”
倏忽间,池玉翠轻轻点地,裙裾上绚烂的花朵飞转,她踏着翩然飘落的花瓣飞身。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
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琵琶的声音绵长而凄美,花瓣落在明亮的眼眸上,她轻轻闭眼,微风拂面。尾音拖长至渐止,四下除了风声一片寂静。池玉翠轻巧落地鞠躬谢幕,角落里的掌声率先响起。
“好!不愧是梨园歌女,果不一般。”
连陈园园都在一旁愣住,姑娘们更来不及反应,上官成荣带着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一路拍手叫好。
“早就听闻陈家长女对有戏曲颇为通识,今日所见伊调教的歌女,果真名副其实,在下佩服!”
陈园园回过神来,见来着有些面熟便忙笑着拱手承让。
“哪里哪里,这位公子实在过奖,小女也是新手,有不当之处还望海涵。一切惊艳的表演,都还得感谢这位姑娘才是,梨园皆为人才,才能排一出好戏来。”
陈园园刚想回头伸手拉池玉翠到身边,就见她像触了电一般躲开。面纱上的眼神忽然有些躲闪,园园疑惑不明所以。
“也是,刚刚这位姑娘的舞姿与唱腔实在吸引我,倒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不知……”
上官成荣来了兴致,他刚开口,想申请揭开面纱一睹真容,池玉翠就抢先一步行礼。
“大小姐,就快要上台了,不知可否容小女去再做最后的准备,以免耽搁了时间。”
陈园园有些莫名,不过见她所言句句在理,也就不再多问。“好,那你早些去吧。”
“是,谢大小姐。”
丝毫没有挽留的余地,池玉翠低着头从上官成荣身边经过,一路小跑往后台奔去。上官成荣蹙着眉,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的背影,思索一番,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瑞王爷,瑞王爷?”
戏客们基本已经落座,来往的丫头们仍然忙得很。厅堂内,陈烛泪几番差点撞到来往的丫头们,好不容易走到了后台附近。
“咦,都没有人吗?”
烛泪探头进去,看着空荡荡的后台有些奇怪,正疑惑之时突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她差点没吓得蹦起来。
“二姑娘!二姑娘这是在找大姑娘她们吗?”
烛泪又惊又恼,她转过身,果真是平日里喜欢调皮的丫头兰雁,她假装没好气地舒了口气翻了个白眼。
“你呀你,果然是你!下回出场方式能不能不要那么特别啊?你看看你妹妹阮阮比你年纪小比你沉稳多少?”
兰雁毫不在意,一脸笑嘻嘻的样子,烛泪拿她没辙,只是疼爱地叹了口气。“对了,我姐她们呢?都快表演了,怎么不在后台?”
“噢,我刚才帮阮阮送酒水时看她们去小后院了,估计在做最后的预演吧。”
兰雁看她一脸担忧,还有模有样地板起脸拍拍她的肩膀。“你就放心吧,你还信不过你姐姐?今天的演出肯定会大获全胜的!梨园也会名声大噪一定一定一定!”
陈烛泪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声。她捋捋兰雁的碎发,提她把衣服整整好。
“好好好,今天你也好好表现,争取让掌柜的给你涨月钱呢。”
“谢谢二姑娘戴恩戴德!!”
欢天喜地地冲陈烛泪咧咧嘴,兰雁就急着去送手中的酒。烛泪继续往前找,向着茅房的方向渐渐走到后院门口。
“真是,这个瑞王爷也真是好玩儿,要我招待周全还自己到处乱跑,到时候出什么事了还要给我扣个罪名。”
找了半天没人影,烛泪彻底泄气了,她望着门外天空暮春晴朗,便没好气地跺着脚踏进后院。
“还有那个李司卿也是,奇奇怪怪的,哪有什么人来看戏还没开场就走?搞的神神秘秘莫名其妙……”
揪着衣袋上的香囊,烛泪不满地嘀嘀咕咕着,天色甚是晴好,阳光为她清秀的面容镀了金边。算了,在后院坐一会儿就自个儿去看戏吧,管他什么张三李四,我是又不是来找罪受的啊!想明白之后,她高高兴兴抿着唇轻轻嗯了一声,刚想找个石头躺下来,就听见后院通往外面小巷的门外有了话语声。
“大人,梨园到了。咱……不走正门吗?”
是陌生的声音,烛泪一听警惕地觉得不对劲,梨园后院通小巷的门从来不对外说,怎么会有外人找到这里?
“拿着这个门符,你先走正门进去,按照号码找座位,等我办点事儿就进去找你。”
“噢,是,大人。”
答话的是个中年男子,烛泪一听不对,她敏捷地翻身躲到假山后面,脚下却不知踩着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啊!你这人怎么……”
“嘘!”
烛泪也被吓了一跳,好在反应快,她一把捂住身边人的嘴,吓得大气不敢出。
“你是什么人?怎敢私自藏在梨园后院?”
烛泪转过脸,见是一个身着轻甲却长着娃娃脸的陌生男子,她心里一惊,虚着声音愤怒地质问。
“我还想问你呢!我这是奉少军之命行事!”
桑周一脸委屈与莫名其妙,他忿忿不平,还想再怼几句回去,就又被烛泪捂住嘴按住脑袋。
“嘘!来了!”
来了。一身价格不菲的官服,一个大腹便便的身躯,一张油腻发福的中年男子的脸庞缓缓出现,隔着假山石缝烛泪也差点没忍住想吐的恶心劲儿。
“宝贝儿,我的阮阮宝贝儿,是我,我来了,你在哪儿?”
“当”的一声,如同五雷轰顶,双耳经历了短暂片刻的忙音,烛泪僵住了。
阮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