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咸蛋黄流心饼(下)
烛泪的心情由错愕变得平静，她似乎可以感受到司卿那深藏心底的落寞。她想尽自己全力去安慰他，却开口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真……真的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么多的啊，逼你说了这么多难隐之言……”
烛泪从前眼里的李司卿，只是个严肃刻板又冷血无情的人。她从没想到，这样冷冰冰的一个人，心中也有这一块柔软的地方。
司卿自嘲地笑笑，望着铆足劲儿向前冲的龙舟背影。
“没事，能找个人说说倒也舒畅不少。”他转过脸直视烛泪的双眸。“谢谢，你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就算还了我救你命的人情。”
没料到李司卿这么不会幽默，陈烛泪没忍住笑了出来。“堂堂李少军还会这么斤斤计较呀？”她笑着转过头望向远去的龙舟，双手背在身后向前倾身。
“不过，我也算是占到点儿便宜了，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一天到晚顶着阎王脸了。”
烛泪舒了口气，然后转转眼珠子一本正经代入起来。
“如果我要是你，走着另一个人的宿命，做着自己不想成为的自己，我每天也高兴不起来的。”
一番长吁短叹，她突然灵光一现。
“对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啊我马上回来！”
烛泪眨眨眼，一溜烟就往街上跑去。司卿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能远远看到她欢快奔跑的背影。烛泪没忘记，自己答应春三和秋翠去买些小点心，她跑到糕团店门口，几乎把所有点心都要了个遍。
“谢谢你啊芳婆！真的越活越年轻了呢！”
烛泪付完钱，一边自己嘴里吃着一个一边跟卖糕团的芳婆套近乎。她抱着一大袋子点心气喘吁吁跑回岸边，司卿还在那里一脸玩味地等着她。
“正本事没学会，逃跑的功夫倒长进挺快。”
司卿不明所以，看烛泪跑得双颊通红便揶揄她两句。烛泪满不在乎地一股脑把袋子放在他手中，一边还从袋子里掏出一个黄色的小团子。
“你没过过端午节，自然也没吃过这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吧。喏，你一定要尝尝，味道可好了！我可不允许芳婆做的小点心有人没吃过。”
烛泪满脸兴奋与期待，她剥开团子外层包裹的透明纸就往司卿嘴里塞。李司卿被喂得有些猝不及防，他下意识往后仰了三分，看着她明亮的眼睛，他只好皱皱眉张口咬了下去。
“哎，这就对了嘛。你尝尝你尝尝，是不是很好吃？”
两人的距离不经意间被拉进，陈烛泪眨着大眼睛满眼期待地等待赞赏，李司卿不知怎的感觉心跳微微，他下意识别过脸掩饰心里的异样。
“我……不喜欢吃甜食。”
烛泪一听，瞬间有点扫兴。“啊，不喜欢甜食啊……”不过她立刻原地满血复活，从袋子里又抓出来一块红红的小馅饼。
“不喜欢甜食没关系！那你再尝尝这个，这是芳婆家新出的咸蛋黄流心馅饼，春三和我平日里最爱吃的就是这个了！”
烛泪又急忙忙往他嘴里塞，司卿这回准确地一口咬住了。蛋黄的酥香顺着流心划入口中，清淡而又不失饱满的口感。
他的眼睛微微一亮，这俏皮又叛逆的味道，莫名让他联想起……眼前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姑娘。
烛泪捕捉到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连忙笑嘻嘻地邀功。
“怎么样？我跟你说好吃吧！吃这方面信老娘的话，保准没错！”
一得意便会显形，烛泪平日里豪爽又随意的姿态全然显现。司卿不禁轻笑，她见他露了笑容便心满意足了。
“这些小点心，每年过大大小小的节家里都会准备上一点，而且每次走街串巷地买都能发现不一样的美味，真的都不会重样的！”
烛泪脸上挂着笑意，目光从司卿的脸移向远处。
“就算不是什么过年过节的大日子，平日里只要我心情不好，就会让春三来芳婆这里买一点点心。悲伤难过就就吃点淡淡的甜，有心事就吃点咸咸的口味。”
她指了指司卿的嘴，“你很有品味啊！我也最喜欢你刚刚吃的那个，不咸不淡也不腻，却让人有唇齿回味的感觉。你要是喜欢吃，我以后便每次都帮你买一点送过去呗！”
李司卿看着她有趣的神情，煞有兴趣地追问，“有心事的时候吃咸咸的，这倒是挺独特。”
大概关注点有些别致，烛泪微微一愣，她偏过头看了眼李司卿，然后拿起一个小馅饼笑了笑接着他的话说。
“是啊，有心事的时候吃咸咸的，这个咸蛋黄的流心，真的太合适不过了。切开之前浓缩一团，就像是浓浓的化不开的心事。心中烦闷时就咬一口把它融化在口中，好像烦恼含在口中一点点融化流淌变得细腻。”
她咬了一口，神情一脸陶醉。
“把它当做心事，一口吃掉它融化它消化它，那么化解心事，岂不是成了一个非常享受的过程？”
把一整个小馅饼吃完，烛泪大概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不好意思的她偏过脸看向司卿，却没想到对方一脸认真地在听。
“其实，不管是悲伤时用来中和苦涩的甜，还是烦闷时替代心事的咸蛋黄，不过都是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开心的小工具罢了。所有发生了的事情，无论喜怒哀乐都是可以商量的，但是倘若抱着这些不开心去每天生活，真的很不值得。”
烛泪感慨万千，不自觉就说了一大堆，她想象着小时候的司卿明明一脸稚气，却又背负着自己强加于自己的负担。
她明艳地笑，“每一天都是上天的馈赠，所以无论现实有多残酷，也一定要想方设法把它过好。”
李司卿回味着，唇齿间好像还残留咸蛋黄的余香，他对上陈烛泪乌黑的眸子，亮亮的仿佛有着星辰大海。她也许就是这样，乐观，顽强，用自己灿烂的笑容温暖着许多人。
如咸咸的流心馅饼一样，让他浅尝一口，便好像……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