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花言巧语(下)
秋翠是真的呆住了，她愣愣地看着烛泪如水一般慵懒又温柔的眸子。
“我在梨园见到的那些姑娘们，姿色根本不及二姑娘半分！”
估计自己也是头一回被这样夸赞，一向脸皮厚的陈烛泪居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大大咧咧地冲秋翠笑笑，然后对着镜子颇为满意地自我欣赏。
“那不是必须嘛，倘若不把自己好好打扮一番，这个美人计又怎么能奏效？”
烛泪叹了口气，左右转头看了看自己头上的钗饰。“为了这个闭渊匙，可真是费劲老娘的心思啊。”
自我欣赏了一番，烛泪忽然又觉得缺点什么，她伸伸手招呼秋翠上前，随即吩咐她。
“哎，去帮我把柜子里的红面纱拿来，倘若被李司卿那家伙发现我了，谁知道计划还能不能顺利进行了。”
听到面纱，秋翠下意识浑身一颤，不过随即她神色便恢复了正常，她欠身应允然后转身去往衣柜。
“是，二姑娘。”
带上秋翠递来的面纱，烛泪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魅惑一笑。她抬头望望天，晴空万里已经快要晌午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优雅地站起身，步履端庄地走向门外。春三备车备马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门口便传来一声悠扬的马啼。
“时辰差不多了，出发去梨园接姑娘们吧。”
一辆大马车辗转从梨园驶向沁芳斋，载着一车厢换好了华丽衣裳的貌美姑娘。到了沁芳斋门前，人熙熙攘攘多了起来。一早少皇帝派将门之子宴请覃国将军的事便在大小街头传来，此时此刻沁芳斋门口围了许多人，他们甚至不是食客，只是凑过来贪图个热闹。
马车停稳，跟随一同而来的下人请姑娘们下车。姑娘们嬉笑欢闹着往沁芳斋内走去，烛泪掀起帘子对着题匾上三个大字微微勾起唇角。
“陈姑娘，沁芳斋到了，里面应该会有人来接应你们，快下车吧。”
车夫回过头，提醒最后一个下车的烛泪，沁芳斋门前客流量大，车夫不能久停也是可以理解的。
“好，谢谢师傅了。”
出门前为了不过分惹人注意，烛泪在红衣外披了件素色长褂。果然门口有老嬷嬷在负责接洽，她微笑着走上前点头示谢。
沁芳斋最豪华的包厢里，此刻已经坐着两位风格迥异的将门之后。李司卿先一步端起酒杯，为苏赫巴鲁将军斟上一壶酒。
“大将军千里迢迢远道而来，旅途奔波想必甚是辛苦。这酒是我专门为大将军准备的解乏酒，还望大将军能够赏脸。”
李司卿替他斟好酒，礼貌地微笑着递到苏赫巴鲁面前。这个来自覃地的将军其实本不想赴宴，但看着司卿都客气到这个份儿上了也不好驳他的面子。
“既然是李少军精心准备的，那我不妨就尝一尝吧。”
覃地人本就不如中原人心平气和，被少皇帝这么摆一道本就已经让这个大将军有些窝火了。即便是李司卿亲手送来的酒，他也不能喝得这么客客气气的。
苏赫巴鲁挑了挑那双粗黑的眉毛，然后端起酒杯饮了半杯下去。
“嗯，李少军有心了啊，这酒的口味，喝下去果然感到清香悠长。”
李司卿知道他不会就此罢休，听了这句阿谀奉承权当一句玩笑话，他眼角含笑看着苏赫巴鲁，似乎再认真等他接下来的话。
“只是啊，这中原酒虽甚是清香，我一介生长在西北的粗人，还是不甚习惯啊。”
似乎对自己这一番话很是满意，苏赫巴鲁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话说完了他还不忘突然摆出一副愧疚的神情，然后冲对面的李司卿微微低头。
“我说话比较直白，这么说只是因为把李少军当做了自己的知音，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望少军能多体谅体谅啊。”
苏赫巴鲁的话说得冠冕堂皇，只不过这些呛人的话在李司卿看来不过是些小儿科一般的伎俩。他轻声笑了笑，然后也为自己斟了一壶酒。
“苏赫将军客气了，家父远在边疆未能到场，此番让我这个没什么经验的‘冒牌将军’来招待大将军您，该说见谅的应该是我啊！”
他一挥手，招呼门口的小厮。
“把大将军的酒换了！上一壶覃地老酒来给大将军。”
那小厮闻声，赶忙欠身应允跑到后厨重新备酒。见李司卿没有因为自己一番话而面露难堪，苏赫巴鲁反而有些好奇了。
“异地的酒不如家乡的香，这自然是人之常情。不过世间也有一句入乡随俗的道理，很多事情并不是能按照最理想趋向的方向实现的。”
李司卿抿了口酒，然后像平日说话那样云淡风轻地开口。苏赫巴鲁自然还是有点头脑的，听了这话他红黑的面容上笑意消失了几分。
“您好，这是给您刚刚新换的酒。”
那小厮端着酒壶进了包厢，李司卿微笑着对苏赫巴鲁做了个“请”的姿势。小厮为他重新倒了一杯酒，苏赫巴鲁只好同样付之一笑。
“李少军是个聪明人，想必一定知道我此番前来的用意吧？”
看着那小厮倒完酒退出包厢，苏赫巴鲁终于沉不住气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闪着攻击性的目光直视李司卿。
“李少军识大体懂事理，肯定知道我们覃国的现状，倘若我们覃国的人民得不到大宁的救济，那此次大旱很难顺利度过啊！”
苏赫巴鲁还算聪明懂得循序渐进，没有直接拿自己的兵力来压对方，李司卿轻轻勾了勾唇角，然后漫不经心地端起酒杯。
“大将军也知道，你们覃地此次大旱至今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往年的旱期大宁也年年为你们接济，我相信以近些年覃的实力已经可以自给自足了啊。”
司卿品了品那壶被嫌弃的酒，他突然怀念起梨园海棠花酿的味道。
“覃国的实力增长近些年大家都有目共睹，大宁也不是能给你们坐吃山空的。虽附庸于大宁，你们骑兵的实力其实近些年一直在想方设法赶超大宁吧？如此看来，覃国依旧一次次开口向我们借粮，大将军是不是该考虑考虑，怎么也该礼尚往来吧？”
火药味十足，苏赫巴鲁没想到他会直接挑明，李司卿轻声笑了笑，打破了空气中的紧张。
“大将军莫慌，这些都是很好谈小问题。”
李司卿拍拍手，门口的小厮推门而入。
“大将军好不容易来一趟京陵，不若来欣赏欣赏我们当地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