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无戒(下)
说到这里，上官成荣明显顿了顿。
“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伤痕累累的女孩。”
烛泪一听便知道，这个女孩肯定是秋翠了，她立刻提高注意力看向上官成荣，静静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外婆跟我说，这个姑娘因被人追债，逃窜途中失去双亲，然后被一对好心人送到了她这里。外婆一直想身边有个姑娘陪着，所以不顾当时的经济情况，也不顾秋翠亲生父母欠下的一大笔债，执意把她收养了下来。”
李司卿皱了皱眉，陈烛泪已经听傻了，她看着上官成荣一声接着一声叹气，只是自己断没有想到真相竟会是如此。
“想当初秋翠刚进我们家的时候，还是个没太长开的小丫头，明明模样生得还算俊俏，浑身上下却伤痕累累衣衫褴褛。我们家虽与皇室有血亲，再养个孩子却并不宽裕，但是外婆就执意要把秋翠拉扯大，一点一点替她生父生母还债。”
“秋翠那丫头你们都知道的，脾气又倔，坚持不让外婆亲自出门做些买卖赚钱，她就跑到你们梨园做了歌女，还意料之外成了头牌。”
上官成荣转过身，面对着陈烛泪和李司卿两人。
“接下来的故事，你们就应该都知道了。二位感到疑问的，应该就是这些吧。”
烛泪愣愣地看着他，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话来，上官成荣见她这般模样，苦涩地勾勾唇角。
“我一直没和你说这些，是因为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了。秋翠一直对你保留着，应该也是在为你着想吧？”
他心里真正想说的是，这些只是你所不知道的十分之一，倘若那些一直掩人耳目的东西全都真相大白，我该怎样让你接受？
烛泪抿了抿唇，想要开口却如鲠在喉。
“对……她不告诉我，肯定是不愿意让我担心，不愿意让我再去烦恼太多事……”
“二姑娘！”
陈烛泪正低着头喃喃自语着，秋翠不知何时跑进了院子里。她冲到烛泪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二姑娘，秋翠真的不是有意要将这些事隐瞒于你的啊！秋翠只是担心把这些事情说与二姑娘听了，反而让二姑娘替我徒增不必要的烦恼。”
秋翠已经快要急哭了，她哽咽着握住陈烛泪的裙角。
“秋翠知道自己错了，无论如何秋翠都不该将这么重要的事对二姑娘隐瞒的！要打要骂随便二姑娘处置，秋翠都心甘情愿！”
“你……你这又是作何啊！快站起来快站起来。”
秋翠这么“噗通”一跪，着实让烛泪吓了一跳，她赶忙扶起跪在地上啜泣的秋翠，还替她擦了擦眼泪。
“我和你们说过，你和春三不是我的下人而是我的朋友，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说的苦衷啊，更何况你我朋友之间哪里谈得上隐不隐瞒一说呢？”
秋翠还在啜泣，烛泪心疼地替她理理碎发。
“倒是你啊，吃了这么多苦我都不知道，以后跟在我身边更要好好照顾自己，找回本该属于你的那个快乐女孩。”
陈烛泪的眼睛十分酸涩，却努力忍住泪水笑着鼓励秋翠，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将双手放在秋翠的肩膀上。
“快，把眼泪擦擦干，你阿婆肯定还在厨房里等你吧？别让她久等了噢。”
秋翠擦擦眼泪，感激地冲烛泪点点头，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上官成荣和李司卿，随即转身重新跑回屋子里。秋翠边边角角的小心思，烛泪都能猜的明白，望着那道背影，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今天也是我们登门唐突，你们还有事要忙，就不再打扰了。”
烛泪情绪有些低落，她刚想转身离开，突然想起来自己正事儿还没办，又抬起头看向四周。
“哦对了，差点把正经事儿忘了。听秋翠说过家里养了许多奇花异草，不知这儿可否有蓝色萱草花借我们一用？”
李司卿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甚是可爱，上官成荣四下寻了一番，将目光锁定在角落里。
“来我们这里寻花，那还真是找对了地方。外婆除了做点心没什么别的爱好，平日里就喜欢赏赏这些漂亮玩意儿。”
他从角落里端起花盆，递到陈烛泪的面前，深蓝色的花瓣张扬明艳，却又流露着难以名状的深邃感。
“啊，对！果真是蓝色萱草花！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稀奇的品种！”
烛泪一看那花便神采奕奕，她想从上官成荣手中接过花然后转头朝李司卿报喜。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秋翠果然能帮上忙！这么稀有的花朵，被我们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哎，等等啊。”
陈烛泪伸出手去接，却没料到扑了隔空，她疑惑地看向上官成荣，见他把花盆又往回缩了缩。
“收了我的花，总不能无功受禄吧？”
他恢复往日那般风流的王爷模样，朝烛泪勾了勾手指。
“来，我有话要单独与你说。”
李司卿一直沉默不语地看着，见上官成荣这般动作轻挑脸色不自觉又阴沉了几分。上官成荣还装无辜，有意无意还瞟了李司卿一眼。
“啊？什么话？”
两个男人之间的勾心斗角，陈烛泪啥也不明白，她傻不愣登地把耳朵凑上去，就听见上官成荣诱惑的声音响起。
“还有一个要告诉你，秋翠姑娘似乎对我有意思。”
“啥？”
烛泪没明白，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她第一反应想到了春三，随即又惊又喜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就这事情？你和秋翠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挺好的呀。”
上官成荣语塞，他大概没想到烛泪会是这般无所谓的态度。见了烛泪的反应李司卿似乎很满意，他暗暗勾了勾唇角然后上前一步。
“多谢瑞王爷的馈赠，如若无事，我和烛泪还有要是要忙，就先一步告辞了。”
感觉好像第一次被李司卿喊“烛泪”，烛泪微微一愣，只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李司卿就一手接过花盆一手拽着她的胳膊往门外走。
“那……那也替我谢谢阿婆个秋翠啊！”
烛泪话还没说完，就被司卿匆匆忙忙地拉走。上官成荣望着两人交织的手臂，苦涩无边无际。
“这么多年，念了你这么多年。无戒大师……看来真的要绝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