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离婚
时鹿失眠一整夜,睡着后也是反反复复的做梦。
隔天上午八点,两人同时到达民政局,离婚办的很快,只花了十来分钟,时鹿便拿到了离婚证。
红得像许多血液堆积在一起的浓烈,经阳光一照,那本子之上的纹路又像是抹在眉间的朱砂被碾开成了数以万千个细的小碎点,正在随风离散。
她还记得拿结婚证时的雀跃与兴奋,她抱着那小本子跳到叶怀周怀里,拥抱自拍,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欢腾,都在为她庆祝,却不想不到一年时间,它就有了结局。
叶怀周也看了一眼这离婚证,最后苦笑一下,他回头,看着身后两米远之外的女孩儿,今天她还是戴着帽子和围巾,穿着厚实的羽绒服,既然包得很严密,那气质依旧出尘,从远处看便觉干净秀雅。
他喉头有一股涩意,张口,声音便不自觉的嘶哑:“鹿鹿,我、我送你去公司。”
他说这话时有些吞吐,忽然发觉和她谈恋爱到结婚,从来没有送她去上过班,那段时间他与别人角逐市场部经理一职,于是总是早出晚归,对所有项目都保持着12分的认真,后来升职就更忙,他到公司时,时鹿想必还没有起床,时鹿下班,他还在公司。
于是他很不熟悉通往她公司的那条路,时鹿倒是对他所在的集团地址了如指掌,对他公司外所有店铺也都清楚。
时鹿看了眼他的车,高大型的SUV,就算是没有他和柏菲在车上做的事情,她也不会要他送,看一眼那车,就觉得作呕。
她与他视线接触,心里似风在打着旋风的肆虐,但脸上平静而清淡,道:“不用。”
她出去。
走到他身边时,叶怀周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两个字低哑的从唇中泄出来:“鹿鹿。”
时鹿回头。
旭日东升,金晃晃的,民政局的正中央种了两颗树,并排而立,枝叶繁茂,延升出去的枝叶在相缠交印,它们日夜相伴,饱经风霜,承受着风吹雨打,到了冬天这树依旧青葱悠悠,只是枯萎得不如夏天那么朝气蓬勃,风一吹,树叶簌簌的往下掉。
他们说这是夫妻树,同生共死,荣辱共受。
时鹿那时拉着叶怀周在这两颗树前拍了照,并且说让这两颗对保佑他们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叶怀周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说她尚有封建思想,两个人的关系与外界无关,只和两人是否能经营有关。
他说对了!
时鹿后退,挣脱他,终是忍不住的问:“你为什么要娶我?”那么不顾父母的阻拦,非要娶她,娶了便放在家里,他经营了吗?
理这夫妻关系了吗?
当她是他老婆了吗?
叶怀周一下子失语,竞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踟蹰片刻道:“想娶你回家。”
不说这话时鹿方不觉得心里如针刺,这五个字听在耳朵里,就像在一边说爱她一边又甩她耳边一样的讽刺。
“不必这么虚伪,你我已没有任何关系,别再卖情情爱爱。”时鹿哽着嗓子,停顿片刻又道:“希望以后能别见面。”她不问了,她不想再知道,她不会说真话,她走。
她不能够心平气和、心如止水的面对两人的关系,她付出过她所有的热情、时间以及她满腔的欢喜、还有她的日思夜想、憧憬和希望。
怎能再见,又怎能微笑!
若爱有痕迹,那必然是她现在这发红的眼眶、急速逃离的脚步、不能连贯跳动的心脏、还有她努力仰头保持平常的模样。
大众车准时驶到了她面前,他来接她了。
车停下,车门打开,苏妄坐在车内,看着她,伸手:“上车。”
时鹿知道身后叶怀周在看,是她赌气也好,是她就想这么干也好,她大大方方的上了车,车门关闭,潘西开车往前走,苏妄不知从哪儿拿了一朵向日葵给她,暗黑浓墨被一圈明亮金黄包围,一只独秀。
她晃了一下根茎,侧头看他,“哪儿弄的?”
苏妄没说话,这时车内电台传来一条交通语音消息,说昨晚市Z俯内有人顺走了一朵向日葵,这是市长从外地回来好友赠送的,具有记念意义,希望偷盗者尽快送来。
时鹿看了眼手里的花,在看看苏妄,苏妄道:“潘叔,开车听这个?”
潘西故意打开的,他早听过这个新闻了,每五分钟主持人就报一次,他笑眯眯的把电台关了。
时鹿把花递给他,“你快还回去。”
苏妄又扔给她,冷着脸道:“别说一朵花,我偷人都不会还,拿着!”
时鹿:“……”
她又把花拿了起来,看着它随着车子的行走而晃动,花瓣魏巍颤颤,好不怡人。
她不由得想叶怀周都没有送过她花呢,因为他忙,他比皇帝都忙,哪儿有心情去采朵花。
她想就当这花是新生活的开始吧,把他忘了重新开始。
阳光正好,花朵正艳,眼前一片光明。
然而她忘了她身边还坐着一身黑衣的少年,他看着她如释重负的吐气、看着她眼里重新燃起的希望,他涔冷的唇若有似无的动了下。
果然是愚蠢的女人。
他与她的故事,这才刚刚开始!
叶怀周目送他们离开,他握了握拳头,心里那股子翻涌让他极度想冲过去把时鹿拽下来,再毁了那辆车。
愤怒也不甘。
她怎能这么对他,一离婚就上别的男人的车。
这便是她急于想离婚的理由?
他长呼了几口气,转身到车内,八点四十五分,离上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他就职六年以来,从未迟到过一分钟,无论刮风下雨,都是提前到达。
只是这会儿不想动,便在车内点了一根烟。
想起时鹿问他的那句为何要娶她。
这么长时间的忙碌让他忘了他真正要娶她的理由,但他说想娶她回家,并不算假话。
今年他29岁,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
他24岁认识时鹿,那时她大三,在报社实习,他是一个小职员,她作为实习记者跟着上司一起来采访过他们董事长,他也在现场。
他第一眼觉得这女孩儿非常养眼,就一件T恤,一条牛仔裤,扎着一个小辫子,不是庸脂俗粉型怎么看怎么舒服。
就因为漂亮于是被人搭讪,他上前帮忙,随即客套的跟她加了微信,仅此而已,他都不知道她叫什么,仅仅是一面之缘,他不想知道。
此后很久都没聊过天,他也忘了这么一个女孩儿。再后来一晃,她大学毕业,他部门聚餐正好碰到她同学聚会,她多喝了几杯,她现场飚了一段英语,念的是普金希的一首诗《我的名字》。
那时正值盛夏,她穿着一件露肩的小上衣,露着肚脐眼,身材的优越性让她吸引了很多异性的目光,唇红齿白,千娇百媚。
他不知道她是哪里进了他的心头,或者是她那口纯正的英语、或许是那一晚的夜风太过温柔吹拂着她的秀发、又或者是她妖娆的女性身材、再或者是她笑时那清甜的样子,她那样润物细无声的在在他心头点了一笔。
他记住了她。
但也就是这样,就好像是见到了一株花,远远的欣赏,不必带回家一样,他离开,那女孩依旧在念。
“但是你在孤独、悲伤的日子,请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你要告诉我有人在怀念我,在世上我活在一个人的心里。”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在心里琢磨着这句话,随后离开。
感情之于他,并不是现在要考虑的问题,他想要的不是这儿女情长。
后来青春报社和他们公司有了合作,他又见到了她,她说她叫时鹿,时间煮雨的时,小鹿乱撞的鹿。
他觉得被她这么已解释,她的名字更加好听。
他不能说是他先追的她,尽管这种追只是在微信上发一些问候短信,可能在外人看来这根本不能算是追,但他觉得他是。
小鹿乱撞的鹿很热情,总是秒回他,再抛给他一个问题,他有空了便回,有时忘了便不回了。
在他这个位置,单身久了其实并不好,会引来非议,以及没有必要的误会,还有乱七八糟的感情枝节。
终于在微信聊天时间一年、私下见面并不多的情况下,他问她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她很干脆,说可以,没有扭扭捏捏,很直接,他很欣赏。
这个女孩儿有他对异性的一切幻想,懂事、温柔、听话、看着他时眼里永远有光、永远有崇拜感、永远都黏着他、他一回头她永远都站在原地。
他满意极了。
在谈了近大半年的时间后,他的工作也有了很大起色,和同部门的另外一个人竞争经理一位。
那位经理已婚,私生活干净,当时他不一样,公司有两位女同事因为他大打出手。
他作为不知情者,落得了一个很难听的名声,他根本不知道她们两都喜欢他。
明明是平时同事之间正常的交流被曲解成了暧昧,私下里传言他是玩弄女人的男人,这种风评对他升职非常不利。
于是他当机立断的对时鹿求了婚,求婚第二天他在公司宣布了这条消息,击退那些流言蜚语,同时也是向上司表态,他有正牌女友,且也即将成为人夫,可专心对待工作。
上司很满意,他就喜欢专一的人,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
叶怀周成功升职,当了市场部经理,之后就陷入了更加忙碌的工作里,和时鹿见面次数就更少。
他的未婚妻真的十分懂事,从来不埋怨他工作忙碌不陪她,默默的在外面等,还总是安慰他,给他发些可爱的文字逗着他。
他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愿意分手,不愿意她被别人追走,于是在求婚半年后,跟她求婚。
她爱他,他知道,其他人也知道。
他的父母极力反对,认为时鹿没有好的家室,也就是一个小编辑,工作也不那么好,配不上他。
叶怀周私心里当然想要一个贤内助,但是他没有精力去培养一段新的感情,而是这时候分手对他也不利。
他不同意,一定要娶时鹿。
他坚持,父母也不可能拼死不同意,只能答应。
于是定在今年的情人节结婚,也算是了了他一件人生大事,时鹿如果不能在事业上帮助她,但她在生活里必然是能手。
殿前堂后,总归是有一种是出色的,不能什么都想要,他深知这一点。
能够在事业上帮他的,生活上必然帮不了他什么。
时鹿也是很合适的人选,他也心怡她。
没想到结婚当天上司就要他接受分公司,一旦分公司被拉起来,那么集团总经理一职,他凯旋之日就是他的升职日。
他很心动。
但看着激动的新婚小妻子,他有过犹豫,后来一想,这一两年的时间时鹿都这么等过来了,应也不差这几个月。
毕竟升职总经理这个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于是新婚夜他乘坐飞机离开了涼安城。
他是男人,不是不想和老婆恩爱良宵,更何况那是他已经娶回来的女人。
还在谈恋爱时,他就想了无数次,只是他怕怀孕,那样会让他拿出更多时间来处理二人关系,他还没想现在当父亲。
干脆忍着。
他也并非不喜欢她,相反,他只喜欢她,每当深夜,工作完毕躺在床上时,他都会想她。
一觉醒来,又再次扎入工作当中。
七个月,分公司蒸蒸日上,所有问题都解决,所有流程都走上正规,他培养了三个经理出来,他终于回到涼安城。
他想象着升职加薪、妻子在怀的安逸生活,但万万没想到……
一回来便是这幅光景。
满眼都是他的妻子,眼里已经装了别人。
他看到她身上有时痕,他愤怒失控的打了她,她的爱真是说变就变。
一根烟抽完,烟头燃上来烫到了手指,他把烟头碾碎。
想起这段关系、想起时鹿心里也空了一角,以后怕是不会再有一直在等他的女孩儿,那个人会变成苏妄。
霎时喉间一股腥甜之味,这情绪涌动燃起了他的战斗欲。
启动车子,给董事长打电话。
“李董,我已恢复单身,可重新投入到工作里,总经理之位依旧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