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看清楚站在棚子那边的人是谁, 苏苏立刻面无表情地垂下了眸子。

  “导演, 我已经准备好了。”叶茜望向冯程。

  冯程没想到, 叶茜的状态好转了之后，苏苏不知怎么又不在状态了。

  “苏苏, 你怎么回事儿？”冯程盯着她。

  苏苏极力压制着胸中的烦躁和奇怪的情绪，连连对冯程说对不起。冯程倒是没骂她, 只问她怎么了。苏苏扶额, 掌心从额头上拂下来，像是要将什么东西从额间拂下去。

  她牵了牵唇, 神色恢复正常, “没事，对不起。”

  终于结束了这场戏, 苏苏回到休息室，猛地灌下几口热水。她想要和喝凉水将胸中的烦躁冲下去, 但是为了身体又不能喝凉水, 只好一个劲儿地灌热水。

  助理阻拦住她, “别喝太多了。”

  “嗯。”苏苏把杯子挪开。

  卸完妆, 她看到镜子里自己眼底浓浓的黑眼圈。

  中午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苏苏昨晚上失眠没睡好, 趁这点儿空隙可以补补觉。她取出小毛毯，裹到身上, 窝进沙发里睡了过去。

  助理在她旁边捧着手机刷网页，刷了没多久，赫然感觉有人走了进来。

  “傅……”她才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就被拦住了。

  傅祁下巴朝门外一点, 示意她出去。助理赶紧揣好手机去了外头。

  沙发上歪成小小的一团的女孩儿睡的很沉，呼吸均匀，胸脯一上一下微弱地起伏着。

  他坐到她身畔，替她掖好小毛毯。

  凝视着她眼底覆盖的两片青黑，他微微蹙起了眉心。指腹虚浮在她的睫毛上空，隔着空气抚摸着她眼睑下的青黑剪影。

  是不是很累？他无声地问着她。

  他其实不喜欢她这样的身体状况还来做拍戏这种事。但是她喜欢拍戏。

  她骨子里有种韧劲，要是他强制性地不让她拍戏，她绝不会听他的话。她已经对他如此防备与害怕了，他要是再强迫她不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只会将她推的更远。

  要等到她卸下心防，彻底能够接受他之后，他才能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手指从那片青黑上空移开，他描绘着她的眉眼，食指来到她的唇瓣上空。

  颜色浅淡的花瓣唇，莹莹润泽，每一条纹路都极为漂亮精致。

  他隐忍着**，欲要将手移开，就在此时，苏苏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里泛着惺忪朦胧，水雾一样的眸子缓慢迟钝地眨了眨。

  傅祁淡定从容地收回手，还未说话，就听见她呢喃着，“傅祁……”

  剑眉一挑，他俯身，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叫他的名字。

  “嗯？”他凑近。

  “你好烦啊。”她的声音小小的，很不清晰，带着未睡醒的软糯清绵。

  “哪里烦，嗯？”他摩挲着她的脸颊。

  她像无理取闹的小孩儿一样，“就是烦……就是烦……”

  唇间扬起微末的弧度，他俯身，食指抑制不住地轻触着她的眉心，“你说说，哪里烦？”

  苏苏皱皱鼻子，轻哼着，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他轻轻地笑了笑，把她露出来的手背压进了小毛毯里。

  苏苏被助理唤醒。她撑开沉重的眼皮，揉揉眼角，问助理几点了。

  听到助理的回答。苏苏马上起身去洗漱。

  以后晚上不能再像昨天那样失眠了。她用热水拍着自己的脸颊，让自己神识清明一点。

  眼前霍然闪现出几个片段。梦境残片不完整地在脑海里滑过。

  梦里的画面真实地让她心惊。她怎么会梦到他？

  她甩甩脑袋，又朝脸上拍了许多水，擦干水后，她抵着额侧去了更衣室。

  还没换好戏服，助理就告诉她，导演说今天的戏不用拍了，他临时有点事要做，明日再拍。

  苏苏说好。她直接回到傅宅，洗漱沐浴后进入了梦乡。

  傅瑾知从学校回来，看到玄关处鞋架上熟悉的鞋子，他迅即抬头看向西边的楼梯。

  她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他定定地望了许久，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元宝顺着他的小腿爬到他怀中，找到合适位置后趴下来睡觉。他轻抚着元宝的脑袋，眸底又浮显出今天上午看到的那副场景。

  会随风而逝的惊惶攫住了他，他急急地抽出书包里厚厚的几本书。

  “体质健康”这四个大字印在书页封面上。

  他仔细地一行一行地看了起来。

  元宝打呼噜的声音吵到了他，他挥挥它胖乎乎的身体，“下去睡。”

  元宝赖着他不动。

  “一边儿睡去！”他把它抱开。

  “喵！”元宝还试图爬上来。

  “元宝！”

  感觉到主人生气了，元宝缩缩圆脑袋，一步一回头地去了远处。

  傅瑾知揉捏着鼻梁，清俊的眉骨间挤满了不耐燥郁。

  晚间吃饭时，傅老爷子见苏苏没有下来，问周嫂，“苏苏人呢？”

  “苏苏累了，还睡着呢。”

  傅老爷子颔首，吩咐周嫂一会儿苏苏睡醒了要赶紧给她准备东西吃。

  傅瑾知听闻苏苏不吃晚饭，耳畔响起他才在那本书上看到的内容，迅速对周嫂说：“你把她叫醒，不能不按时用餐。”

  “这……苏苏她……”周嫂磕磕绊绊着。

  傅老爷子拧眉，“让她睡，累了就多睡会儿。”

  傅瑾知缄默下去。

  摇了摇碗中的汤匙，傅瑾知说：“不吃了。”说完就起身回了房。

  “这孩子，刚才还说让苏苏按时吃饭，这下自己又不吃了！”傅老爷子把筷子搁到了碗上。

  双目空洞地凝望着苏苏的房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傅瑾知缓缓地回神，随即从门前走开。

  躲在暗处的周嫂见少爷离开了，从隐蔽处出来。方才看到少爷在苏苏门前，她正要叫他，但是却见少爷神情空蒙呆愣，似乎在她门前思考抉择着什么，所以她就没有喊出声。

  本以为少爷不过多久就会走，然而过了半个小时他才离开。

  少爷这是在干什么？她搞不懂。

  苏苏一觉醒来天已经黑尽了。她伸伸懒腰，恍惚间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她已经很久没有再白天睡过这么久的觉了。

  日夜颠倒的感觉让她仿佛回到了上辈子的时候。那时候她为了生活，经常日夜颠倒地打工，做了演员后情况才变好了些。

  但是拍戏为了赶工也会经常熬夜，只不过没有那么频繁。

  说起来，她到这里拍的两部戏都没有熬夜赶过工。对于她现在的身体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拍完这部戏，如果没有接到特别中意的剧本，她想暂时把拍戏的事搁到一边。她已经感受到了身体的吃不消了。这副身体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差很多。

  她的计划不得不因为身体的缘故而暂时做出修改。

  先好好学习，养好身体，考上电影学院再说。

  还有……先熬过十八岁这个坎儿。

  也许说不定，十八岁的时候，尽管她努力养好身体，也会因为剧情的不可违逆性，按照原著那样病逝。

  杂七杂八的思绪在心中交缠着，她捧起脸，一条一条地将混乱的思绪理清。

  将她的想法告诉经纪人和助理的时候，两个人对她的想法没有异议，都说按着她的想法来就行。

  第二天早上苏苏醒的特别早，由于昨天睡了一下午，又睡了一晚上，她五点钟的时候就自然醒了。

  在床上多躺了一个小时她才起床去了片场。

  她让司机等傅瑾知，自己打了计程车去了片场。

  傅瑾知得知苏苏早就离开了，他沉下脸。

  为什么不等他？是不是不想和他一起去学校。

  见少爷脸色不好，司机赶紧道：“苏苏在二十分钟前就去学校了，估计是有急事要早点去，所以才没等你。”

  听到这话，傅瑾知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然而等傅瑾知到了学校，却并没有看到苏苏。她没有来学校。

  又去拍戏？傅瑾知捏紧拳。

  “你上次拍的电影后天就要上映了。”经纪人张媛递给苏苏一杯奶茶。

  苏苏接过奶茶，暖了暖手心，嗯了声。

  “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啊。”

  “没什么好关心的。”苏苏抬眉。

  “各大购票平台的想看人数还不少呢，我觉得要是口碑好的话，说不定会爆，有内部影评人去了看片会后反响不错。”

  “嗯。”苏苏翻看着剧本。同性小众文艺片，不同于商业片，要爆也爆不到哪里去。

  张媛看着苏苏淡然的神情，恐怕苏苏还不知道，这部小电影后天的排片率很高，不是寻常小众文艺片能够达到的排片率。对于一部片子来说，排片率十分重要，特别是对于这样一部小众片。

  而拥有高排片率的原因全在于傅总。傅总这是……赔钱也要把这片子抬上去啊。

  但也说不定片子还真就爆了，傅总也用不上赔钱了。不过，估计傅总也不会心疼那点钱。

  最重要的是讨某个人的欢心哪。这是苏苏的荧幕首秀，苏苏倒是不怎么操心，而傅总倒是十分上心。

  “对了，昨天我接了两个本子，你看看，不喜欢我就拒绝掉。”

  苏苏吸了口奶茶，接过了剧本。

  看完剧本梗概，苏苏说：“拒了。”

  如果身体撑得住的话，她会去尝试尝试，但是现在不行，除非是真的特别好，特别有挑战性的角色，错过了很可惜的，她才会接下来。

  “好。”张媛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萌萌有话说：如果苏苏撑不过十八岁，去世了。被举报，做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