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自私的余乐阳
余乐阳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资料给刘厂长看:“我们手续齐全,县革会还拔了专项资金给我们。只要我们的货一卖出去,就马上把仓库里的瓶子全部买走。刘厂长,跟我们做生意,您肯定不会亏的!”
说完,余乐阳在桌子下面踢了李胜利一下,并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李胜利秒懂。
他突然叹了口气,对余乐阳说:“小余同志,我们的做法确实很难为刘厂长,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余乐阳咬着牙,一副不甘心的神情:“可是……,如果我们就这样放弃,大队里的人怎么办?他们还等着我们拉回瓶子继续办厂啊!”
李胜利不理余乐阳,反而对刘厂长推心置腹起来:“刘老哥,你别听她胡咧咧。她一个黄毛丫头,什么都不懂。我是做大队长的,虽然能力比不上你这个厂长,但是我懂你的难处。”
李胜利凄惨一笑,“不瞒老哥你,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否则我一个大男人,也拉不下脸来做这种事。
我们大队条件差啊,都是竹林和山地,根本没多少良田种庄稼。就算种了,收成也不好,每年种的粮食,交完公粮就不剩多少了。
去年冬天特别冷,我们大队有两个老头子挨不住,就……”说到这里,李胜利就哽咽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隐忍的哭腔,继续说道:“我们大队一个妇女同志,男人修渠的时候出意外死了,家里三个孩子等着她挣粮食吃。还有一个小伙子,也是在渠上出的意外,废了一条腿。他媳妇一个人做工,不仅要养他一个瘸子,还要养活一个瞎婆婆和两个闺女,真是可怜呐!
原本想着开起食品厂,趁着桑葚收获的季节,能赚一点是一点,也好补贴大队的老弱病残……”
李胜利抹了一把脸:“嗐,我跟刘老哥你说这些干什么!那什么,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李胜利颤颤巍巍站起来,就招呼余乐阳往外走。
他个子本来就不高,此刻又佝偻着背,看着别提有多落寞,多可怜了。
“等等。”刘厂长一下就心软了,冲动的说,“那些瓶子,我给你们!”
李胜利转过身来,嘴唇颤抖,眼眶通红,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真……真的吗?刘老哥,你真的肯把玻璃瓶分期给我们?”
“我也是为了那两位家庭困难的女同志!”刘厂长冲动完就有点后悔。
咋这么快就答应了呢?
总感觉自己上了李胜利的当。
李胜利根本不给他后悔的机会,冲上去一把抱住他,用力拍着他的背:“刘老哥,我代表全队人民感谢你!你的一句话,就是在救他们的命啊!”
不知怎的,李胜利说得越激情澎湃,刘厂长就越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上了他们的贼船,亏惨了!
不过算了,那批积压玻璃瓶,全是外贸订单的特殊模型。
去年突然更换包装瓶,那批造型独特的玻璃瓶,根本没办法卖给别的罐头厂。
一万多只玻璃瓶积压在仓库,时间一久就是不良资产。
现在低价打包给金桂食品厂,也算是替厂里挽回一点损失,同时还能帮助他人,何乐而不为!
想通这一点,刘厂长自己就把自己安慰好了。
随后,他就领着余乐阳他们,去仓库那边点货。
余乐阳打开包装,拿出一个玻璃瓶子看了看。
这段时期辆流行的罐头瓶有两种,一种是直圆桶,一种是坛型。
卖给金桂食品厂的这一批,则是造型独特的高瘦六边型,瓶底还有花纹!
这瓶子过于漂亮精致,容易被人攻击资本作派不说,这形状贴他们的标签,也挺不搭的!
不过现在他们穷得要命,能有瓶子用就不错了!
还挑什么挑!
敲定瓶子后,余乐阳又去市里的运输队一趟,找了高猛。
既是通知他瓶子的事已经搞定,也想让他帮忙把瓶子带回大队。
去了之后,才知道高猛不在。
他最近在跑市内的短途运输,要明天才能回来。
余乐阳留了一个联系方式,就先和李胜利、孙建设回了公安局。
公安局还没下班,余乐阳也不能在里面多待,就背着剩下的几瓶果酱,去跑市里的几家供销社,推销果酱。
余乐阳的销售市场,从一开始就不在县城和公社。
甜城市,是她销售的第一站。
她的目标,是往北边发展。
首都、西北矿区、东北重工业地区。
这些地儿的人,工资高,生活水平也高,果酱卖过去,肯定有市场。
余乐阳骑着自行车,吭哧吭哧跑了一大圈儿,结果没一家供销社愿意把他们的产品摆上柜台:“什么野鸡厂子,果酱是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说过,滚滚滚,赶紧滚。”
余乐阳被赶出供销社,也不气馁,悄悄留下两瓶果酱给售货员,就离开了。
她跑这一趟,并不一定要把果酱推销出去,先混个脸熟,真正发力还要过几天。
等她回到公安局,天都擦黑了,车站肯定没客车回益民县。
余乐阳和李胜利就决定在市里住一晚。
魏柏带他们去国营饭店吃饭。
余乐阳中午吃挺多的,忙活了一个下午也没饿,就要了一两红油抄手。
魏柏点了两个菜,一个姜爆肥肠,一个小炒,又给李胜利要了一两大曲酒。
李胜利好久没尝过酒味了,他捏着印着蓝花的白瓷小酒杯,伸着脖子,撅着嘴,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
醇香的酒液一入喉,他就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两个两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说食品厂事。
李胜利话里话外都在夸余乐阳,多亏她奉献出果酱的制作方法,否则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桑泡儿烂在地里。
余乐阳以前是很自私的。
少吃一口鸡蛋都觉得委屈,要和余老二吵架。
甚至会吃龙凤胎的醋,责怪他们分去自己的父母。
她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觉悟了?
魏柏看向余乐阳。
余乐阳吃好饭就坐到窗边去了。
暖黄的灯光下,她歪在椅子上,撑着脑袋看着窗外。
安静柔美,就像一幅画。
魏柏心尖有刹那酥麻,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想把这一幕永远刻在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