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傩面

现在才上午十点，社区人员就组织大家休息，搞得跟野外露营一样，有说有笑，三五成群，拿出背包里的东西消遣时间。

老人家嘛，玩的都是叶子牌、象棋之类的。

老林拉着我问会不会下棋，我说会倒是会，就是水平一般。老林说消遣时间，水平不重要。

几盘之后，老林嫌弃我这个棋篓子太臭了，转身跟其他老人玩的不亦乐乎。

我落单了，组织活动的人走过来，给我递了烟，说道：“我们一直想多鼓励年轻人参加这个习俗活动，见到你很高兴。”

他叫小潘。

我接下烟，说道：“时代在变啊，不过有些东西不会变，这个习俗活动很有意义。”

对故人的思念，铭记先人离乡的历史。

小潘赞同的点点头。

中午吃过饭，小潘又组织老人们做一些活动，在水坝边钓鱼，唱怀旧歌谣等等。

如果不去想之后的事，这就是一次老人家的野外活动。

下午两点，小潘和同事抬来三个箱子，里面是大大小小的面具。

因为我对这次活动内里的门道很感兴趣，问面具做什么的，但是老林这些老人家说不能叫面具。

它叫傩面，古代驱病逐鬼仪式上带的面具，跟平常的面具不同。

老林说道：“人鬼不同路，虽然故人不一定害我们，但是一起走回去，难免不妥当，带上傩面就是保护自己。”

事后我查过傩面，金瀚说我们圈子里也有傩面人。傩面人带上傩面可驱鬼降魔，脱下傩面就是普通人，有点像请神、出马仙的手段。现在我还不知道，拿着木制的傩面端详。

“别看了，不是贵重的东西。”小潘递给我一个面相刚正的傩面说道，“好的傩面都是古树制作，老贵了。”

傩面分发完，小潘又开始说徒步返回时的注意事项。

小潘说道：“都是老熟人了，大家伙都知道不能大惊小怪，疑神疑鬼的，咱们就跟平常锻炼身体一样，很紧大家的步子。”

看我第一次参加，小潘私下告诉我，途中会有其他人扮演故人，加入队伍与我们一起回城，不过这些人没戴傩面，很好辨认。

我说道：“没有其他注意的？”

小潘笑了笑说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挺迷信，这个习俗活动就是一种演义，精神上的寄托。世上有没有魂魄还两说，没那么多规矩。”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一度以为自己想多了。

太阳西沉，所有人戴了傩面，背上行囊走在直通城内的沥青路上，氛围一下子就变得凝重。

谁都不说话，一行人闷头往城里赶。我无意中加快步子，急切地想赶进城吃上热汤饭。

走着走着，我就想到小潘说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他说的，不能大惊小怪，跟紧步子。

走了不到两刻钟，路边出来许多人加入队伍，同样背着行囊，却没有戴傩面。

这些人加入之后，队伍却慢了下来。

老林走在我身边，我看到他的身体抖了抖，脖子上的青筋凸起。

我问道：“老林，你没事吧。”

他年纪可不小了，步子迈的这样急，我担心他身体吃不消。

老林语气激动的说道：“没事，太阳落到地平线了，别到处看，少说话，先回城里再说。”

我又不傻，这哪里像没事的。

从他说的话，我推测跟这些加入的扮演者有关，于是偷偷瞄这些人。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就瞧出不一样。

加入队伍的人，并非全是扮演者，居然有魂魄！

也就是说，这个习俗招不招的来故人不晓得，魂魄是招来了。

老林必定是看到这些魂魄了！

不知道其他人看不看的见，我暗中观察两眼，大部分人都很平静。

随着加入队伍的人越来越多，安静的队伍也热闹起来，但是泾渭分明，傩面人、后加入的扮演者、魂魄三者之间互不打扰。

加入的扮演者相互之间闲谈，明显有剧本安排，而魂魄就放的很开，在队伍里天南地北的闲谈，真的像远道而来的故人。

天黑之后我们才进城，加入的扮演者立刻四散，而魂魄三三两两跟着戴傩面的人往家里走。

老林身后就跟了一个佝偻的老爷子，目测八九十岁的年纪。

老林捏紧了拳头，不管他走的多快，佝偻的老爷子都跟得上脚步。

一路上我都没问什么，老林站在家门口，看我还不回去，说道：“快回去吧。”

我扫了眼那佝偻的老爷子，装作看不见，点点头往家里走，其实内心还是不平静的。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这看似简单的习俗活动真招来魂魄，还是叫我惊叹。

进了院子，张茴得知我没有领回爷爷和奶奶，面露失落，又问其他人有没有领回故人。

我指着邻居家说道：“有！老林领回来一个佝偻的老爷子，看老林的态度，就是他们家的故人，就在门口，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张茴拒绝了，手点桌上的傩面，说道：“宋享，这习俗活动真的有招魂的作用吗？”

我喝了口温水，说道：“目前来看是能招魂，应该跟摆迎客饭，和这个傩面有关系。”

张茴说道：“宋爷爷和宋奶奶为什么不来？”

我没有说话，其实我和她都心知肚明。

次日一早，邻居老太太过来说昨儿他们家的老舅吃了迎客饭，她很是高兴的样子。又安慰我们，说来年再摆，很多人家都要摆几次才成的。

聊了一会，老太太说要不要老林帮忙把傩面还给社区。

我本来懒的去，但想了解这个傩面，说道：“老林现在去吗？我一起走一趟。”

见了老林的面，他也是喜气洋洋的，说他老舅以前苦，又没有后人供奉，这回认了他家的门，清明节和中元节的时候烧纸就不会找不到路，领不到钱了。

我应了一句这样很好，又说道：“对了，这些傩面哪里来的？我看你昨天戴上傩面，好像很激动，难道戴上傩面还能见到你老舅？”

老林说道：“可不是！昨天在那些扮演的人群里，我一眼就看到我老舅！其实，我这也是头一回，当时还有点害怕，不过老舅在的时候待我好，想一想就不怕了。”

“头一回？你家的迎客饭不是被吃了很多回？”

老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是，但没见到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