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偏院闹鬼
十分钟后,郝不灵领我进到后山的一间石洞内,石洞中两湾清水环抱而行,水面袅袅热气,暖得人心潮澎湃。
我们进去的时候,六叔已经洗完澡换了衣服,我偏头看了一眼,还是一件略显破旧的道袍,只是比之前的那件少了补丁,看上去还算周正。好在六叔天生清俊不凡,无论穿什么都自带一股逼人的英气。
“你们俩怎么来了?”见我和郝不灵进了洞,六叔问。
“你侄子要洗澡,我就把他领过来了。”
“他要洗澡,你让他自己来就是了,还用得着你跟来嘛。道观里不留人,丢了东西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咱这太虚观,除了能丢人,没什么其他可丢的。”郝不灵轻笑。
“就你话多。”六叔瞥了一眼郝不灵,转头又看向我,嗔怪道,“十几岁的人了,也不辨个忠奸善恶,就这么跟着一个陌生人走出来,就不怕他把他害了?记住,出门在外,可信不得旁人。”
“记下了。”我连连点头。
“有换洗的衣服吗?”六叔问。
“有,我拿了一件你的道袍出来。”我把手里的衣服捧给六叔看。
“你倒会挑,就那么一件新的,都让你给挑出来了。行了,快去洗吧,洗完了赶紧回去,今天刘曜和刘建明要过来,我们得早做准备。”
“刘建明?他来做什么?”郝不灵疑惑。
“治病。”
“那刘建明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听说这家伙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为了拆迁还把河东村的土地庙给平了,最后落了个下半身瘫痪,算是罪有应得。像这种人,你何苦度他?”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反正都要趟这趟浑水,就一块儿都度了吧。他跟刘辰的病因和症状都一致,都是同一阴物作祟。要救刘辰,就必定要救他,救了他,就等于救了刘辰。这就好比这一棵树上的两根枯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且,此阴物阴毒至极,与其相抗无异于与虎谋皮,万分凶险,与其让刘辰冒然犯险,倒不如让刘建明这个当二叔的先打头阵。”
“你是想先用刘建明试水?”郝不灵恍然大悟。
“他作孽太多,算是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再说了,那刘建明不是有钱么,等事成之后,正好能狠狠敲他一笔,至少也得让咱观里焕然一新吧!”
“哎呀,你可算想通了,以前让你收钱你不肯,现在总算知道食人间烟火了!”郝不灵激动地打了一掌。
“不过,你知道这阴物的所在了吗?”郝不灵又问。
六叔一顿,转头看向我。
“陆直你说,你觉得那害人的阴物到底在什么地方?”
“刘辰那边我不知道,不过刘建明这边,那阴物好像就在他体内,所以那股阴寒之气才会从他脉门源源不断地涌出。我切他脉象,血脉冷硬之状,与刘瞎子的尸体不相上下。”我看着六叔回答。
“没错,我也发现刘辰体内有阴物萌生的迹象,而且是接连不断,源源不绝,以至血脉冷硬之兆明显。可在之前几次施针的时候,我明明已将刘辰体内的阴气驱散,却不知这阴物为何又会卷土重来。”
“会不会是乱用药物,或是接触了什么阴鸷之物?”
“我问过刘曜,他并未给刘辰服用过什么其他药物,也没有让刘辰接触过什么阴寒之物。”
“如果是施魇呢,施魇害人,也是诊不出病气来源吗?”
“话是没错,可施魇须动土木,破血皮,或从命格八字。但刘曜家中并未兴土木,没有请过木工、石匠进家门,也从未把刘辰的生辰八字告诉旁人,所以是无法施魇的。”六叔歪头看着我,似是在考我。
“这……”
我一时犯了难,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结果来。
洗完澡换了衣服已经八点钟了,郝不灵准备了简单的斋菜当早餐。
说是斋菜,实际上就是一大锅稀成水的糙米粥,里面扔了几片野菜叶子,连半点滋味都没有。
说实话,要不是实在饿极了,要吃下去这些东西,估计得用枪抵着头才行。
“忍忍吧,等成了这回事,就能吃好的了。”看我为难,六叔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一拍不要紧,差点把我好不容易咽下去的糙米水给拍出来。
我赶紧又喝了口白水压下去,这才缓过那股劲儿。
才一抬头,正巧看见刘建明一家迈步进院。
和之前一样,刘建明坐着轮椅,他的妻子徐凤盈在后推着。轮椅旁有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听刘建明介绍,是他们的儿子,名叫刘蒙。
一家三口齐头并进,在他们身后还跟了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其中一个看着眼熟的,就是昨晚被六叔扎成刺猬的那个,年纪三十上下,刘建明管他叫胡刚。
几个人一进院,当即向六叔施礼问安,尤其是胡刚,恨不得把脑袋弯进裆下,一个劲儿地拱手作揖。
六叔起身还礼,随即打发郝不灵把人带去偏院稍候。
我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在正殿的西侧还有个偏院,偏院里客室、客房一应俱全,和后院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六叔真是的,昨晚怎么不让我来这儿睡啊。早知道还有这么一处院子,我还至于打地铺嘛!”我跟在郝不灵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郝不灵回身看了我一眼,不禁抽了抽嘴角,“看把你能的,要真那么容易就睡进来,我还至于在后殿遭罪吗?”
“对啊,你怎么就不来偏院睡呢?”我随口附和,余光扫过走廊两侧的房间,想着挑一间像样的给自己当卧房。
可万没想到,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房门后那一张张形制诡异的符箓。
对于符箓,我是再熟悉不过了,陆家游医一门起源方仙道,与擅用符箓的太平道一脉同根同源,用符箓镇鬼驱邪,治病正身是我们游医惯用的手法。所以寻常的符箓,以及画符箓的手法,我大抵也都见过。
可这些房门后的符箓却与我之前见过符箓完全不同,上面的文字扭曲到极致,几乎看不出是文字,而是变成了某种诡异的图形。
从符箓的张贴方位和手法来看,这似乎是用来辟邪的。
“偏院闹鬼吗?”我问郝不灵。
“别说话,他会听到的。”郝不灵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是谁?”
“别急,他自会找你。”郝不灵说完,快步朝前走去。
我稍稍落后,不由自主地往两边的客房里看过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觉得有一对眼睛正躲在某个地方盯着我,似乎还曾在某一瞬间与我对视。
我突然觉得,这偏院冷得出奇,总有一股凉气袭来,细细密密地灌进身体里。
针扎一样的感觉,那是一种冰到极致的痛感,但并不觉得痛苦,反倒有一种酥骨的舒爽,让人欲罢不能。
我甚至有点情不自禁地想去推开客房的房门,好在看到符箓入眼,这才回过神来。
难道这就是太虚观香火不旺的原因?
我心中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