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血肉模糊

回村部的路上停了雪，风也小了许多。

等我跟袁大力赶回村部，连猖狂的北风也熄火了，耳边难得清静，着实神清气爽。

“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啊，这都十点半了，咋才回来呢？”见我们进门，郝不灵迎了上来。

“十点半？”我不禁一怔，虽然知道这一趟耽误了不少时间，可也不至于过了那么久啊。我和袁大力出门的时候也就是五点多钟，怎么转眼就过了五个小时呢？

“你没看错吧，现在都十点半了？”我忍不住又问。

“墙上有表，你自己看，那不正好十点半嘛，我还能骗你吗？”郝不灵笑道。

“可我们没出去那么久啊，我感觉最多也就两个钟头，怎么可能直接就十点半了呢？”

“那谁知道，你去二皮家，就没注意时间吗？”

“没有，我们没去二皮家。”

“没去？那你们去哪儿了？”

“没等去就回来了呗，还说呢，也不知道撞了哪门子邪了，转了好几圈也没看见村部，差点儿没让那些鬼东西给收了！”袁大力抢着说道。

“撞邪了，是怎么回事？”

“鬼打墙了呗，咋也走不回来，结果稀里糊涂地走到窑厂，又碰上个穿着将军甲的，差点儿没把我们给收走了。得亏是二皮给我们引路，我们这才跑回来的。”袁大力脱下大衣，把捂在怀里的保温桶拎到桌上。

“二皮呢，二皮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儿回来？”六叔问。

“回去摆鬼宴去了，说啥也不过来……这倒霉村子，三天两头地跟鬼打交道，难怪净碰上倒霉事儿呢，离着鬼节还早呢，哪有大正月里请鬼吃饭的！”

“行了，这是人家的风俗，又没碍着你的事，你埋怨个什么劲儿啊。”

“这不是耽误咱吃饭了嘛，我说黄富生今天咋不来送饭了呢，肯定也是在家忙着宴请鬼呢，倒把咱这四个大活人给晾在这儿了。”

“山里人摆鬼宴不动灶火，主家也得一天不吃不喝，人家自己都顾不上呢，哪儿还顾得着你啊！”

“所以说啊，你们仨可都跟着我沾光了。得亏我昨天答应了二皮，让他给咱送驴肉来，不然咱今天就得饿得扎脖儿了。”袁大力顺势坐到桌前，拍了拍保温桶。

“这是二皮送来的驴肉？”郝不灵问。

“嗯呢呗，你没闻见肉香么，我可都闻了一路子香味儿了。”

“就你鼻子灵，这都盖着盖子呢，哪就问着香味儿了，我看是腥味儿还差不多！”郝不灵抽了抽鼻子，眉心一紧。

“就你嘴硬，你要说腥，那你一会儿可别馋。”

“看你那个抠门样儿吧，你放心，贫道肯定不和你争，就冲这股子腥气，贫道也吃不下去。”

“啧啧，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俺们咋就没闻出腥味呢？小道长，你说呢？”袁大力冲我拱嘴儿。

我正愣神儿，还未想通那五个钟头的问题，结果被袁大力一把拽到了桌前。

“快，你说，你说这肉香不香！”袁大力说着，将保温桶推到我身前。

说实话，之前在土窑的时候，我确实闻着那保温桶里有股子热乎乎的肉香味儿，香气悠长，打着弯儿地王鼻子里钻。

可这会儿回到村部，不知道是不是保温桶里的肉凉了，确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腥味儿从里头冒出来，而且还不单单是肉腥味，而是一股血腥气。

“咋了，你还叛变了呢，刚才你不也说闻着香吗？”见我犹豫，袁大力瞪起眼来。

“刚才还热着，当然香了。这会儿估计是凉了，确实有点儿腥。”

“我看你是墙头草两边儿倒，一听人家说腥，你也跟着转悠，什么凉的热的，冷切驴肉更香，你是没见识。”

“是真的，确实有腥味儿，不信你打开自己闻……”

“打开就打开，你们可别抢！”

袁大力说着，顺手拧开保温桶，啪嗒一声，盖子摔落在地。

紧接着，一股子浓重的腥臭味儿迅速铺满了整个屋子。

“这，这是啥东西呀？”

袁大力对着保温桶愣了愣神。

我凑上前往桶里看了一眼，桶里装的竟然是半桶猩红的血水，水里泡着几块带皮的生肉，皮上的驴毛都还未蜕干净。

二皮送来的竟然是一桶生肉吗？

可不对啊，之前在土窑的时候，我确实闻到了一股肉香味儿，难不成是鼻子出问题了？

再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在土窑里闻到肉香的不光是我自己，袁大力也是一早就闻到香味儿的，总不能两个人的鼻子都有毛病吧……

想到这里，我愈发闹不清楚了。

“这是咋回事儿啊，咱是不是撞邪了，刚才明明拿的是熟的呀？”袁大力拽了拽我的胳膊，哭丧着问道。

“兴许……兴许是拿错了？”

“咋能拿错了呢，不就这一个保温桶嘛，我都搁怀里捂了一路了，那能有错嘛……肯定是撞邪了，咱这一晚上就没顺当过，又是鬼打墙，又是被鬼撵的，净剩倒霉了！”袁大力摇头。

“这……”这一晚上的遭遇确实有点儿邪乎，袁大力说得没错，自大我们俩出了门，一路上就没有一件顺利的事儿。

本来要进村，结果碰上了摆鬼宴。准备要回来，可又撞上了鬼打墙。

稀里糊涂地进了窑厂，又被鬼将军盯上逼进了千亩林。好不容易碰到二皮，本以为结束了霉运，不曾想竟又拎了一桶生肉回来。

我有点儿后悔没看黄历，料想今天的历书，肯定是诸事不宜。

“当初二皮把保温桶给你们的时候，你们打开看过了吗？”

我正走神儿的时候，六叔从床前走了过来。

“没有，当时二皮急着走，直接把保温桶塞给我们就离开了，没人打开看过。”

“那就不奇怪了，二皮送来的，本来就是一桶生肉。”六叔肯定道。

“送生肉？那不对呀，我跟小道长可都闻着香味儿了，那热热乎乎的，咋可能是生肉味儿呢！”袁大力蹙眉。

“你们俩为什么闻到肉香，这我不清楚，不过这摆鬼宴不能动灶火，宴席菜都得是生食，这是山里人的规矩。既然二皮也在家摆鬼宴，那肯定也得按规矩办事。”六叔解释道。

“那不是有病嘛，他不能开火送什么肉啊，不能开火就改天送呗，大冷天的害我抱着一桶生肉跑了一宿，这不是累傻小子嘛！”

“他也是不想食言吧，刚才在千亩林里，他不是跟咱解释了嘛，昨天说煮肉的时候，没记得今天要摆鬼宴。既然摆鬼宴家里不能动灶火，那他也只能送生肉了呗！”我随口应着，可心里却是愈发想不明白。

就算是二皮家里不能动灶火，可也不至于送块儿连皮带毛的生肉来啊，至少也得把驴毛清理干净了才是。

就再退一步讲，就算是真要送块连皮带毛的生肉过来，可也没必要用什么保温桶啊，难道这还有什么特殊用意吗？

我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嘭嘭嘭……”

“嘭嘭嘭……”

来人用力砸着门，如同催命一般。

郝不灵赶着去开门，才把门打开，小六子便一个踉跄扑到在地。

“道，道爷，快去看看吧，二，二皮死了，村长让你们去一趟！”小六子粗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