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二皮死了
二皮死了,死在家里的灶台前,半裸着身子,嘴巴微张,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六叔检查了尸体,死尸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看着像是自然死亡。
“道爷,您看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二皮这是咋死的?”黄富生凑到六叔跟前,小声问道。
“你先告诉我,是谁第一个发现他死了的?”六叔不答反问。
“是林全,第一个发现二皮死了的是林全。”黄富生说。
“林全?找到林全了?”
“是他自己回来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是今天下午傍黑的时候,说是从双街镇回来的。”
“他人呢,现在在哪儿?”六叔四下扫了一眼,并未发现林全的身影。
“诶?刚才还在这儿呢……林全呢,啥时候走的?”黄富生问身边的村民。
“就刚才道爷进门的时候走的,说是家里还有两个朋友,回去交待几句再回来。”村民说。
“朋友?什么朋友?这小子,又自作主张地把生人带回村里,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黄富生蹙眉。
“也不算是什么生人,就是双街镇瓷器店的那俩兄弟,之前也来过咱村儿。”村民随口应了句。
“不管怎么说,带外人进村儿得先打个招呼,何况今天也不是一般日子,真要出点儿什么事儿,那算谁的……你快去,去把林全喊过来,就说我有急事要找他。”黄富生冷着脸说道。
村民嗯了一声,随即迈步出门。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见村民出了门,六叔问。
“也没啥特殊的,道爷久在玄门,见多识广,肯定听说过摆鬼宴吧!”
“知道,山里人家,摆置生食宴请山鬼,以求山鬼庇佑。不过,河东村并不在深山之中,不知你们这风俗是……”
“不在深山却有鬼冢啊,道爷,咱河东村立在鬼冢之上,无异于临鬼而居,所以这摆鬼宴,也就不稀奇了。毕竟咱凡夫俗子,斗不过鬼神,就只能低头上供了。”
“那也好歹点根蜡啊,你这黑灯瞎火儿的,就是鬼来了都能给走迷路了,刚才出来一趟,差点儿没把咱俩走丢了!”袁大力凑到近前,插了一句。
“大力兄弟刚才来过村里?是几点钟的事啊?”黄富生冷声问道。
“啊?”袁大力被问得一愣,许是看着黄富生面色不善,悻悻地退了半步。
“怎么,才刚一会儿的事儿,就这么忘了?”黄富生又问,语调中带着几分胁迫的意味,这架势,跟他素日里表现出来的左右逢源完全不同。
看得出来,他很在意我们出门这件事,似乎很怕我们进到村子里。
“呵呵,算了,忘了也没事儿,我就是瞎操心,怕你们不熟悉村里的路,来回不安全。”见袁大力没应声,黄富生骤然换了张脸,乐呵呵地说道,“咱这边儿村里新建的安置房,以前都是乱坟岗子,除了新填的黄土路,其余都是些荒道,我们自己人都走不顺呢,你们要走就更难了,下次要进村儿,你们跟我说,我找人给你们领路!”
“没事儿,我们就是出来随便转了一会儿,才走到谷场那边儿就又回去了。”我上前解释道。
“噢,我说呢,小六子刚才说路上有些乱七八糟的脚印子,我还寻思是谁的,原来是你们几位的。”黄富生勉强扯了扯嘴角,又道,“不管咋说,河东地方偏,村部又离着住户远,晚上黑灯瞎火的,最好还是被出门,不然真碰上点儿什么事儿,那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是,这段路确实不近,一来一回的,咋也得半个钟头吧,当初怎么就没想着把村部也挪去楼房那边儿呢?”我随口问道。
“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倒是愿意把村部挪到楼里边儿,可村里的事儿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你们也知道,咱还有个四舅爷在呢,他要不点头,其余人咋说都没用!”
“是孙老爷子不让挪村部……”
“是啊,是我老头子顽固不化,偏要跟这些后辈人作对的。”不等我说完,顺子和山子架着孙四平走进了屋里,站在厨房门口,冷哼一声。
“哟,四舅爷,不是说不用您过来了嘛,这路上黑灯瞎火的,万一再摔个好歹的,那罪过可就大了。这些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咋能这么晚了还把您请过来呢!”黄富生说着,快步迎到孙四平近前,挤开山子,站到孙四平身边儿。
“怎么说也是村里的大事,人命关天,我当然得来看看。再说了,二皮是我孙家的人,若是要收尸下葬,不也得我来挑头嘛,难不成你这个当村长的,要把这事儿也都包办了?你是不是忘了,白事会的那一套家伙什儿可都在我手里存着呢!”
“是,您老是河东的柜长,河东的红白事儿当然还都得您挑头儿,哪能轮得着我出面儿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您老已经歇下了,所以才不让您老来的。”
“没事儿,时候正好,家里的鬼宴才撤下去,还不着急睡呢!”孙四平说着,扭头又看向六叔和郝不灵,“倒是这么晚了还把几位道长给招呼起来,这才是确实失礼了,咋说也是咱河东村村里的事,怎么能劳动几位道长大驾呢!”
“这……是这样,我看二皮死得蹊跷,琢磨着陆道长精通医术,所以让他帮忙看看二皮的死因。”黄富生解释道。
“这是什么话,人家陆道长是医人的,可不是医治死人的,要验尸去镇上棺材铺找花瘸子就是了,咋还用得着几位道长跑一趟呢!”
“花瘸子那边已经派人去叫了,可到底是晚上了,不知道能不能叫来呢。这大正月的,我估摸他未必愿意来,听说他这两年都是接城里的活儿了,少有愿意往村里扎的时候。”
“那得看是谁去请,要是提我孙四平的名儿,那花瘸子还是肯卖咱几分面子的。”
“是,就是拿您的名儿去请的,我刚才特意嘱咐了六子爹,一定得说是河东村孙老爷子请的。”黄富生哈巴狗似地点着头。
“那就行了,只要花瘸子在家,指定能来。对了,乡里那头儿,也打发人了吗?”
“还没呢,我看二皮也不像是让人害死的,我琢磨着等花瘸子验看完了,然后再跟乡里说这事儿。再说这个点儿了,就算是办公室值班儿的也该睡了。”
“你咋就知道二皮不是被人害死的呢?年纪轻轻的,平白无故地死在家里,难不成还是老死的吗?”孙四平斜了一眼黄富生。
黄富生蹙眉,看样子明显不悦,可到底也没敢发作。
“我当然是不懂这些,所以才请了道长来帮忙啊,陆道长的医术,是咱村里人有目共睹的,所以让他验看尸首,大家伙都能心服口服。”
“屁话,小鸡不走尿,各有各的道儿,看病跟验尸能是一回事儿么,你还是别难为几位道长了。”孙四平仰着脑袋,瞟了一眼六叔。
六叔素来是好性子,可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见孙四平如此轻慢,当即冷下脸来。
“老爷子怕是太小瞧我陆千山了,别说是验看一具保存完好的死尸,就是摆上一堆白骨,贫道也能查出他的死因了。”
“哦?那可是奇了,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只听说道士施针治病,还头回听说有道士会开骨验尸的。那我倒问问你,你验了这么长时间,也该验出二皮的死因了吧,二皮到底是怎么死的?”
“吓死的。”
“吓死的?”孙四平冷不丁地谄笑一声,“你听听这话,怕是三岁孩子都不能信你,哪有人是被吓死的?”
“是啊,陆道爷,这二皮平日里也不是那窝囊的,咋能给吓死呢,您是不是再好好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死因。”黄富生凑到六叔近前,低声说道。
“双瞳爆裂,血染眸底,血脉喷张,青筋凸鼓,这都是惊吓致死的症状。二皮确是惊吓致死,没错。”六叔说。
“不可能,二皮一个大小伙子,虽不说是胆大的,可也不至于被活活吓死,除非……”孙四平陡然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突然没落下来。
“四舅爷,除非什么呀?”黄富生紧着问道。
“没什么,我看道长是弄错了!”孙四平偏过脸去,咳了一声。
“信不信由你,反正贫道说了,二皮是被吓死的,而且从身上的瘀斑来看,已经死了一整天,应该是昨天夜里被吓死的。”六叔冷声说道。
一瞬间,屋子里鸦雀无声,村里人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着孙四平发话,而我和袁大力,则是直接吓掉了魂。
二皮是昨天夜里死的,那我们俩今晚碰到的那个,难道是鬼吗?
我下意识地看向六叔,只见六叔眼角微挑,带出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