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鬼兵
杀人易容。
虽然元济分析得头头是道,可我还是对此心存疑惑。
也算是跟二皮打过几次交道,表面看上去,二皮并不像是能行此凶险之事的恶人。因为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以一个受害者的姿态出现的。
一个为报杀父之仇苦求无门的孝子,平日里行事总是带着几分怯弱,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动手杀人呢?
换句话说,他若是早有这个胆子,也不至于等到今天呐!
而且还有更为关键的一点,死的人到底是谁,难道是当年害死二皮他爹的凶手吗?
可死的这位跟二皮年纪相仿,往前推个十几年,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半大小子,怎么可能出来害人呢!
可若死的不是二皮的杀父仇人,那又是谁呢,二皮为什么要杀了他?
一时间无数的疑问如泉涌般冒了出来,我左思右想,却不得其解。
“想什么,眼珠子都快瞪直了!”见我愣神儿,六叔拍了我一下。
“哦,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二皮为什么杀人,杀人以后,他又去了哪儿呢?”
“这还想不到嘛,肯定是去假扮成这个死了的倒霉蛋儿了。杀了人再假扮成死者,他定是打算用这招偷梁换柱来蒙混过关呢。可惜咱不知道这个死了的是谁,不然,这案子就真相大白了。”元济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沉声说道。
“这村里的年轻人本就不多,能跟二皮差不多身段儿的,也就那么几个,按说也不难查吧,就像今天下午那样儿,所有人都站出来仔细检查一遍,那不就成了嘛!”我随口应道。
“你说得容易,你咋知道二皮假扮的就是村里人,万一是外来人或是别的什么人呢?”六叔看了我一眼。
“别的什么人?”
“没错。”六叔一顿,仔细分析道,“之前王半仙的死尸就丢得不明不白,接着来了个没名没姓的烧成了灰,然后这里又冒出一个顶着二皮的脸,却不知道是谁的冤死鬼,你以为这河东村就只有村里人在活动么,我看不是,除了河东村的村民,肯定还有另一波儿人在,只不过这些人在暗处,藏得十分隐蔽。”
“另一波儿人,是村里那些兵丁吗?”我立刻想到那些穿着古代战甲的兵丁。
之前二皮和谷婆婆说过,这些鬼兵都是村里人扮的,我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这会儿仔细想想,这帮人神出鬼没,训练有素,似乎也不单单是几个普通村民能做到的。即便是村里有村民混杂在兵丁当中,但他们并不足以代表那些鬼兵。
“兵丁?你说的是河东村出现的那些鬼兵?”元济眉头一皱,扭头看着我。
“你也听说过鬼兵的事?”
“听慧明禅师说起过,不过,那说得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据说这河东村藏着一支看护鬼冢的守兵,大概有百十余人,这帮人隐藏在鬼冢之中,昼伏夜出,经常抢夺村里人的粮食和钱财,有时甚至会杀人献祭,村里人对他们痛恨至极,请了不少‘高人’来对付他们。可惜,来的‘高人’不是江湖骗子就是半吊子,没有一个能把鬼冢的守兵给镇住的,反倒一个个的都丢了性命。”
“那后来呢,那些守兵最后怎么样了,解决了吗?”我问。
“这就没人知道了,这事儿本来就是河东村的绝密,也就是孙四平和慧明禅师交情深,所以才告诉他的,除他以外,其余人很少知情。”元济解释道。
“既然孙四平跟慧明禅师如此深的交情,那当年,慧明禅师应该也来过河东村帮忙吧?”六叔问。
“没有。这件事说来奇怪,当年孙四平多次向慧明禅师提及此事,但又并未主动开口请他帮忙。反倒是慧明禅师侧面问过几次,都被孙四平婉言拒绝了。”
“拒绝?为什么,有人主动帮忙还不好吗?”我不禁疑惑。
“大概是觉得此事凶险,所以不想让慧明禅师犯险吧。再者,孙四平此人极其顽固、专制,从不轻易开口求人,就连之前死去的那几位高人,也都是村里瞒着他请回来的,为了这些事,他可没少跟村里人积怨。后来黄富生顶了他村长的位子,也是因为这许多年他在村里积怨甚深的缘故。”
“那这么说来,孙四平本来是不打算解决那些鬼兵的?”
“不是不解决,而是不能由外人来解决。用他的话说,河东村的事只能由村里人来解决,不可让外姓人插手,他是准备自己来应付那些鬼兵的。”
“他自己?他还有对付鬼兵的本事?”
“你可别小看了他,他是大木匠出身,是在鲁班门花名册里留过花名的入门弟子,鲁班门第九堂排位前三的高徒,对于破邪镇鬼之术颇有心得。我听慧明禅师说,孙四平年轻的时候在街面上也是有一号的,没少帮人出面镇宅,他和慧明禅师也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元济解释道。
“这还真看不出来,我看他平常也不怎么提鲁班门的事儿,就是这木匠的出身,还是黄富生跟我们说的呢,黄富生说他没干多久就不干了,回村儿以后也再没动过木匠的物什,村里好多人都不知道他是木匠出身。”
“那是肯定了,从入门弟子到门里除名,这对孙四平来说算是极大的屈辱了,既然被门里除了名,也就不好意思再对外称是木匠了。”
“除名?为什么会被除名,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吗?”
据我所知,像鲁班门这种堂口,一般是不会轻易给门内弟子除名的,毕竟都是要养家糊口的手艺人,若是除了名,就等于是断了一路营生,往大了说,就等于是毁了他一家老小的活路。
所以,这些堂口的执法一向严谨,普通的错失,是不会被除名的,只有类似戕害同门、欺师灭祖的大罪,才会招致除名的下场。
“你说的没错,他确实是犯了了不得的事儿,他偷走了传堂圣物一一九窍玲珑锁,因此被打出堂去,门内除名。”
“九窍玲珑锁!那把九窍玲珑锁是孙四平的?”我不禁一惊。
之前将林全困在土窑的,正是那把九窍玲珑锁,这样说来,竟是孙四平锁了林全吗?
可他为什么要锁林全呢?
我正想着,元济突然打断了我。
“你见过那把九窍玲珑锁?在哪儿见到的?”元济问我。
我随即把九窍玲珑锁的来龙去脉一股脑地告诉了他。
元济听后,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样说来,九窍玲珑锁还真是孙四平偷的,看来鲁班门把他除名也确实不冤枉他……不过,这九窍玲珑锁可是鲁班门用来镇邪的圣物,被他用来锁窑厂的大门,这是不是有点儿大材小用啊,这老头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费尽心思地偷来宝贝,就是为了锁个窑厂?”元济不禁咂舌。
“会不会是因为鬼冢的缘故,他之前说过,鬼冢的入口就在土窑之下,所以他锁闭窑厂,其实是为了镇住鬼冢,阻止鬼冢的那些鬼兵出来害人。”
“要这么说,那还算合理,没准儿当年孙四平偷来九窍玲珑锁,就是为了镇鬼冢的。找个时间,我得当面儿问问他。”元济说着,顾自点头。
“行了,这些事以后再说,现在重要的是把眼前的白事办了。还有死尸不是二皮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六叔打断元济,又嘱咐道,“你嘴可得严实点儿,千万别漏出风去。否则,打草惊蛇,这河东村的人命官司就永远没个完了。”
“还用得着你说呀,这事儿我知道轻重。不过,孙四平那边儿是不是得提前说一下呀,这葬个外人进孙家祖坟,总归是不太好。何况还是个不知底细的,是人是鬼都没闹清楚,这万一要是什么阴煞替身,那他孙家可就要找倒霉了!”
“不行,不能让村里人知道,尤其是孙四平。我看这河东村的官司,跟孙四平脱不了干系,兴许二皮这事儿,他也是知情的,你可别自作主张,坏了我的大事!”
“什么大事,看你紧张的,以前也没见你对其他事这么上心呐,这黄富生是许给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地给他帮忙。”
“别废话,按我说的做!”六叔冷下脸来。
“好,那依着你,明天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葬了,反正……”元济突然一顿,眼睛瞪得溜圆,似是要飞出来一般。
“你干嘛呢,又作什么妖儿!”六叔皱了皱眉。
元济没应声,抬手指向六叔身后的棺椁。
棺椁内,死尸坐了起来,双目圆瞪,脸上的脸皮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