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女人俯下身子看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醒来的时候,四周已经全黑了,看不见任何光亮。
我试着睁开眼睛,这才发觉,眼前被蒙了一块黑布。
密不透光的黑布,带着一股诡异的草药味儿,说不上来难闻,但总让人觉得浑身躁动,拼命想要挣脱的时候,这才发现手脚已被缚住。
“到底是年轻啊,这么快就醒了,我还以为你得天亮才睁眼呢,都准备给你换衣服了。”耳边传来一个女人不紧不慢的低语,那声音轻轻柔柔,如春风过境,沁人心脾。
但这个声音又无比陌生,在我记忆中,从未有过一个声音如此动听的女人。
“你是谁?”我对着声音的来处问了一句。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们从未见过,以后也没机会再见,所以就不用麻烦了。”女人温柔的答道。
“为什么抓我,云晖呢,阿宁呢,他们在哪儿?”
“云晖?笑话,你跟他也就见过两次吧,何必叫得那么亲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多年的老朋友,有了不得的交情呢!”
“我怎么称呼他,用不着你管。回答我,他人呢,还有阿宁,他们去哪了?”
“啧啧,小道爷好大的火气呀,到底是年轻气盛,都这个时候了,还有气力喊出声来。罢了,我就告诉你也无妨,云晖被捆上了,估计这会儿该送到祭台了。至于阿宁,她就在你旁边躺着等你给她续命呢!”
“续命?她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我奋力扭动身子,试图把手上的草绳扯开,无奈草绳越扯越紧,竟比之前更难解了。
“这话说的,什么是我把他怎么了呢,她明明是被你害的。”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害过她!”
“明知故问,她变成今天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明明就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借了她的阳寿续命,她不会落得如今这个半人半鬼的境地!”
“借阳寿?什么借阳寿,我什么从没借过阿宁的阳寿。”我仔细回想着和阿宁相识的点点滴滴,没有任何跟借阳寿有关的画面。
“不记得了嘛,年底腊月二十七,你和你爹去上坟,在你五叔家的时候,你因血月诅咒昏死过去,而后就人事不省了吧……”
“你怎么知道这些?”
“你说呢,当然是阿宁告诉我的,不然我怎么知道是你借了她的阳寿呢!”
“我没有,我从没这么做过!”
“当然,你当时已经咽气了,什么都做不了。帮你做这些事的,是你那个狠毒的亲爹和你五叔,是他们看你大限将至,用了阿宁三年的阳寿帮你续命。可他们不知道,阿宁的寿命本也不长,被你借走的三年,本就是阿宁最后的寿命。所以,被你借走阳寿后不足十分钟,阿宁就紧跟着咽气了。你爹和陆家老五害怕事情闹大,就把阿宁扔在了河里草草了事,若不是我恰好从河边经过,那阿宁怕是连个全尸都留不住了,这会儿早就烂在胶河河谷了。真是作孽呀!”女人长叹一声。
“不可能,你胡说八道,我爹和五叔不可能那么做……骗子,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拼力怒喝一声。
“何必呢,何必这么激动,你若真是不相信,就不会这么急着分辩了,不是吗?其实你也早就怀疑了吧,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可一转眼阿宁就不见了,这怎么都说不通啊。你是不是也怀疑过他们,毕竟你昏过去以后,就只有他们在你身边……”
女人说着,哀切切地轻哼一声,“唉,人就是这样啊,有时候明明看破却不能说破,不光不能对旁人说破,连自己也要瞒着。自己骗自己的滋味儿,不好受吧,嗯?”
“我不会相信你的,我只相信我看见的,阿宁还活得好好的,她没有死。”之前河东村见过阿宁,刚才进石室的时候我也特意注意了阿宁,明明是个活人,怎么就死了呢?这女人分明是满口胡言。
“怎么,还要骗自己吗?”
“我没有骗自己,阿宁活着,是我亲眼所见,就在刚才,我还看见她了。”
“你当然能看见她,因为你们现在是一样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连个影子都照不出来。你应该好好问问你身边的人,他们也都看得见阿宁吗,除了你们这几个臭道士,哪还有看见阿宁的人。”
“影子?”
我不禁一怔,突然想到之前跟阿宁见面的时候,她确实总是站在阴影里的,总被云晖挡在身后。
当时我还以为她是害怕生人,所以不愿上前。
这会儿想来,难道她其实是怕光吗?
女人冷笑,“好了,废话不多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干点儿正事儿吧。”
话音才落,女人徐步走了过来。
“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便到了近前。
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女人正在俯身看着我,手臂似乎在挥舞着,像是在画符。
“你要干什么?”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借来的总是要还的,看你这么心疼阿宁,我替你把借来的阳寿还给她,这样她就能好好活着了,你说呢?”说着,女人一把攥住我的腕子,在脉门处刺破经脉取血,同时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吟唱什么咒语,听得人头昏脑胀。
我试着从女人手中挣脱手腕,可不知这女人哪来的力气,竟能轻易把我的腕子锁住,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吟咒。
“循循草木皆众生,风雷金石勿当经,起手绳墨堪曲直,清白平针妙法兴……”
“你是鲁班门的人?”
我恍然大悟,听着女人的唱词,似乎是鲁班门内的妙法经。
女人没应声,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吟唱着咒词。
而且这会儿的咒词比先前繁复百倍,听着像是汉话,可连起来却听不懂什么意思,乍听上去,像是某种完全不通的语言,嘤嘤咛咛,如泣如诉。
这样的音调,让我不自觉地联想到小时候听过的傩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