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孝子替身
香烛灭了，灵堂里昏黑一片，难得门口有月光从堂外透进来，可门口的纸人站得紧密，又把那少有的几缕月光遮了个严实。
趁着灯下黑，我跟着白连升从棺材里往外爬，这小子看着文弱，可身手敏捷，一个瑶子翻身跳到棺材外头，紧跟着小步勤挪，躲到灵堂的帐子后头。
我慢了两步跟到帐子后，不曾想白连升竟然不见了。
我心说这小子身手也太快了，怎么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人就没了呢？
而且这帐子后头就是南墙，南墙上没开窗户，就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通风口，他就是要走也没处去啊，怎么可能一转眼就不见了呢？
我四下看了一圈儿，下意识地朝墙角的柜子看了一眼。那柜子的柜门没有关紧，左半边的门板正微微忽闪着，拖出吱吱呀呀的调子，听得人心慌。
“白连升，白连升，你在么……”
我对着柜子里连喊三声。
柜子里没人回应，除了柜门偶尔吱呀一下，此外没有半点儿声响，似乎就是一个空柜子。
可柜门的边缘又露出一截衣角儿，衣角的颜色跟白连升身上的那件一模一样。
我心说，这小白脸子没安好心眼儿，这是打算吓唬我呢！
想到这，我径直上前一把拽开柜门。
可万没想到，柜子里没有白连升，就只有一个戴孝的纸人，纸人穿着和白连升一样的衣裳，长相跟白连升分毫不差。
纸人？
怎么会是个纸人呢？
难不成我刚才在棺材里看到的都是幻觉，我一直是跟一个纸人在说话？
我越想越觉得瘆人，恍惚间看到了纸人身背后写着一行小字：
白连升 丁未年十月初一酉时三刻
一阵刺骨的阴寒，感觉连脚指头都是木的。
纸人。
姓名。
生辰八字。
不用多说，这就是纸镇中常用的孝子替身。
一般的纸镇中，所用的纸人都是编造出来的，也就是根本不存在的人。
可我刚才又明明看见了活生生的白连升，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正想着，突然听到身背后有脚步声缓缓靠近。
大概走了两步，那人好像已经站到了我身后，突然停住了脚步。
老人总说，人被盯上的时候心中会有潜在感应，尤其是被盯住后脑勺，那种感觉会异常的强烈。
而我现在就是这种情况，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背后有东西在盯着我，死死地盯着我的后脑勺。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浅浅的鼻息，就在我耳后，他似乎是有意地往我耳边吹气，想引诱我转过头去。
在胶东有个说法，半夜恶灵索魂上身，都是先在活人而后吹气，就等人转过头去一探究竟的时候，替换魂灵。
要换在平常时候，我倒也不怕什么怨鬼恶灵的，毕竟咱也是道门中人，一身正气足以辟邪杀鬼。再者，不管怎么说，咱也是十殿阎王官方认证的鬼差，哪个孤魂野鬼不得躲着咱走。
可现在的情况有点儿复杂，刚从棺材里爬出来，身子还没活动开不说，精气神儿也些微差点儿，之前在棺材里几次想凝神静气，可不知为什么，怎么都无法集中精力。
我怀疑是白帮的那帮混蛋给我灌了什么邪毒，压制了我体内的精气。
而精气不足，根本也聚不起气场，更别说喝退孤魂野鬼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布口袋不在身边，准备的法器都没在身上带着，这会儿浑身上下就一个空了大半的针药袋，要真碰上个孤魂野鬼，要动手都不知道摆个什么架势，总不能掏出药粉往人家脸上扔吧，那这跟泼妇茬架似的，也太不体面了。
“干嘛呢，你睡着了？”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白连升？
我陡然一震，这声音分明就是白连升的，跟之前在棺材里说话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猛地回过身来，果然，活人白连升正昂首挺胸地贴在我身后。
“你……”
“我正找你呢，刚才看你跟着我一块儿出来的，谁知道一回头就没影儿了。我担心你被张二武那帮人抓住，这才赶紧回来找你。”白连升压低了声音，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还真谢谢你了，我也纳闷儿呢，明明是跟着你一块儿出来的，怎么这恍神的工夫，活人就变成纸扎人了。”
“你说什么呢，什么纸扎人？”
“那不就在柜子里么，跟你一模一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白连升探身往柜子里看了一眼，微微一怔，倒吸一口凉气。
“你说什么呢，这哪有人呐？”
“不是人，是纸扎。”我稍侧身子，随手指向身后的柜子，“那不是么，那柜子……”
空的！
柜子是空的，之前的纸扎人不翼而飞，就只剩下一双绣花鞋摆在柜子门前。
我下意识地回身往白连升脚下看了一眼，白连升光着脚板，没有穿鞋。
“你鞋呢？”我问白连升。刚才从棺材里往外翻的时候，我明明记得白连升是穿了鞋的。
“哦，刚才跑得太急，掉……”白连升扯了扯嘴角，一排刀切的白牙格外瘆人。
“门口？柜子门口？”我指了指地上的绣花鞋，紧盯着白连升的反应。
白连升先是一愣，一双眼瞪得溜圆，紧跟着俯下身子，盯着地上的绣花鞋一动不动！
“哪来的？”他忽然回身瞪了我一眼。
“我哪儿知道这是哪来的，我还想问你呢，这不会是你掉的那双吧？”
“是坠儿的鞋。”白连升摇头。
“坠儿的？”
“是坠儿死的时候穿的，死后就找不见了……不知道是被谁给偷了，是从尸身上扒下去的，当时张二武还找过我，说是我把绣花鞋偷回家了，我看他就是贼喊捉贼，这绣花鞋就是他偷偷藏起来的。”白连升双手捧起绣花鞋，献宝似地抱在怀里，半天没舍得松手。
而就在这时候，灵堂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瘦高个儿的少年掌着白蜡进堂，对着满堂的纸扎低喝一声。
“谁在里面，识相地赶紧滚出来，别逼小爷动粗……”
话音才落，堂门口一个矮个子跟着探身跟着附和一句，
“对，对，白，白帮小五爷在此，谁，谁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