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他死了

“张二武，张二武你快来，咱坠儿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妇人喜极而泣，回身招呼灵堂门口的张二武上近前。

可张二武到底不是孩子亲爹，一直就忌讳着棺材里头诈尸的事儿，所以这会儿只是点头儿应着声儿，却不敢上前。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打开棺材，把坠儿救出来。”妇人高兴得乱了分寸，见张二武没动，又招手催促。

“你，你糊涂了，你忘了坠儿刚才咋说的，她不是不让你开棺嘛！”张二武蹭到灵堂门口，虽然进了灵堂，却也只敢在门口站着跟妇人说话。

妇人一听，恍然大悟，“对，对啊，刚才坠儿不让开棺，她还特意嘱咐咱呢，咱听坠儿的，听坠儿的准没错儿。”

妇人歪头贴在棺材板上，轻轻拍了两下，“坠儿，有啥吩咐你跟娘说，娘一定照你说的办。”

“升哥，找升哥来……”妇人话音才落，棺材里又传出坠儿的声音。

“升哥？白连升？你想找白连升？”妇人当即会意。

“让他过来，我有话说。”棺材里应声。

我下意识地回身往自己身边看，白连升脸上一阵红来一阵白，竟然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你倒还是个长情种。”我随口揶揄。

白连升难得没回嘴，看着外头的棺材突然蹙了蹙眉，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我问白连升。

白连升兀地一怔，连连摇头，“不对啊，这事儿不对，坠儿怎么会在棺材里头呢？”

“你这不废话么，那棺材本来就是给坠儿准备的，这死人躺在棺材里这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啊，那个棺材是我找人动了手脚的，坠儿的尸首早就给抬出来下葬了，现在里头应该什么都没有。”

“那这声音……”

“这声音听着像是坠儿的，可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儿，这平白无故的，坠儿干嘛要找我呢？”白连升不解。

“这不是你的老相好么，好容易借尸还魂，回来找你也正常啊。”

“不是，不是这么回事，坠儿平日里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白连升连连摇头，对着自己怀里的红色绣花鞋又仔细端看了一番，可惜一无所获。

灵堂里，妇人命令张二武去找白连升过来。

张二武极不情愿，恨不得把不情愿三个字刻在自己的脑门上。

“家里的，这白连升已经连着三天没回家了，八成是心里有鬼躲出去了。从咱坠儿一出事儿我就四处打听他，可满世界都找遍了也没他的影儿，你这会儿大半夜的让我去找人，我就是有心找，也没处寻啊……”

“屁话，你少跟我扯没用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还能连家也不要了？”妇人回身冲张二武喊了一嗓子。

“爹死娘嫁人，他孤零零一个无牵无挂，那还不是说走就走啊。你跟坠儿好好商量商量，咱要点儿别的，要别的我指定给她找来。”

“让你去你就去，少他娘的拿这些话来诓我，他白连升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就不信他能一年到头住在大街上。再说了，老白家祖坟还在西河沿立着呢，今天正好是白连升他爹的十年祭还魂日，我就不信他白连升能把祖宗都撇了不管，让他那死鬼老爹回来扑空屋子，你赶紧去找，这混蛋玩意肯定就猫在家里呢！”

“这……”

“快去！”妇人横眉立目，怒喝一声。

张二武进退两难，偏过身子一个劲儿地冲孙吊子使眼色。

孙吊子见状，急忙上前和稀泥。“东家息怒，您先听我一句，白连升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三天前有人在老井边看见过他，那时候他就疯疯癫癫的要投井，幸亏是有认识他的拦下了这才没死成，听说这小子已经好几天没露面儿了，我看八成是已经死完了……”

“肯定是，这小子一直憋着死呢，都这么多天了，肯定早就死透了。”孙吊子自说自话，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点头就跟不要钱似的，一直晃荡个没完。

“死了？你亲眼看见的？死在你眼前死透了的？”妇人瞪了一眼孙吊子。

孙吊子本就心虚，被妇人一问，心里更是没了底，眼珠子一直转个不停，但一张死鸭嘴还是不肯松口。

“肯定，肯定是死了……我没看见，有人看见了，不然咋一直不露面呢！”孙吊子说着，脑袋一歪，又冲自己的两个徒弟使眼色。

徒弟会意，点头如捣蒜。

小辫儿脑子反应快，第一个应声，“对，白连升死了，三天前夜里就死了，南河边老刀把看见的，就在河边儿。”

“没，没错，老刀把亲眼看见的，老刀把撑船的时候白连升就在河边蹚水呢，后来一个没留神，一头扎进河里淹死了，那死尸大半天才浮上来，上来的时候浑身都泡肿了，阙白阙白的，就跟白面馒头似的，老刀把想捞没捞着，还差点儿把自己给搭进去。”光头稍慢半拍，虽然口齿不赶小辫儿利索，可胜在说得有鼻子有眼，一看就是编瞎话的好手。

张二武对着师徒三人的表现十分满意，这会儿大概也忘了灵堂的忌讳，三两步就凑到了妇人跟前，继续添油加醋。。

“家里的，孙先生他们说得没错儿，白连升理亏，肯定是没胆量再活下去了，这一连三天没见个人影儿，又是老刀把亲眼所见，这白连升肯定早就死透了，三天的工夫儿，死尸早都漂出凉州城了，我看……”

“没有，白连升还没出凉州地界儿，这辈子也出不去凉州地界！”不等张二武说完，柳子冲他摆了摆手。

妇人见状，狐疑地看着话说了一般的柳子，“怎么着，你也知道白连升的事？”

柳子点点头，“凉州城方圆百八十里的丧葬白事都归咱白帮一家执理，谁家有几口人，几口人是死是活，都在白帮的账房里记着呢！别说是白连升这中成天招摇过市，有名有号的人物儿，就是瘫在家里三五十年不出门的黄瘫子，他要死要活咱白帮也一清二楚，不然怎么都说咱白帮是替着阎王爷把门呢！”

“既然这样，那你说，白连升现在在什么地方？到底是死是活？”

“死了，死在凉州东！”柳子爽然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