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转折篇3 Family
面试完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百里苗一下公车，就碰到两个穿着黄色道袍的男人正步履蹒跚地向她走过来。
那是她所租住四合院大宅的房东老夏叔和他家的入赘女婿林霄。
老夏是个阴阳先生，换个说法就是风水师，而林霄一直当他的下手。昨晚村里有户人家有人去世，请他俩到家中造葬，忙到现在才回来。
老夏一见到百里苗就叫道：“喵喵，你今天这么早回来了，酒店那边不忙吗？”
老夏叔总把她的名字念成“喵”，而且觉得这样很顺口。
百里苗倒是不介意，相反有几分亲切感，因为以前她妈妈也这么叫。
林霄细声纠正：“爸，您忘了，昨晚百里小姐就说过她今早要去面试新的工作，不在酒店干了。”
“哦哦…对，是有这么回事。”老夏叔半眯着那困得已深陷下去的双眼，突然拉住百里苗的手：“别动！”
百里苗呆了：“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老夏叔捏着下巴细酌着：“你的掌纹…怎这么奇怪？你的生命线怎会…”
“是…是看不到生命线吗？”百里苗心里慌了，担心他是不是看出自己没心脏。
老夏却说：“看不到生命线也不奇怪…只是多了点…”
“那…是…多了条生命线吗？”百里苗更慌了。
“多了一条也不奇怪，生命旺盛，甚至命硬的人也会多出一条生命线的。”
林霄对手相不在行，只好追问：“爸，那到底是什么？”
“她的生命纹太杂乱了，而且指甲也有纹理，应该是血压偏高了，昨晚没睡好吧？哈哈哈！”
说完，老夏大笑起来转身向前走：“太紧张不好，回去让你美玲姨给你多做点芹菜吃吧！哈哈哈！”
百里苗摸着自己的手掌，愕然看着他的身影，喃喃自语：“我血压真的很高吗？是我太紧张了吗？”
林霄无奈地解释：“没事没事，爸他是跟你开玩笑罢了。你别较真。”
百里苗苦笑道：“原来老夏叔也会开玩笑，美玲姨还总说他这人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因为今天人家付多了酬劳，爸心情大好，说今晚加菜呢。百里小姐今晚就一块来吃吧。”
“这样好像不太好吧，”
百里苗有点不好意思：“美玲姨能那么便宜让我租她儿子的房间，我已经很感激。如果连你们吃饭的时候我也掺和进去似乎不是…”
“你瞧你说得，妈就常说与你投缘，同在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一块吃一顿饭算得了什么。对了，今儿过年我们会留在这儿过，到时候如果你没节目，可以一起热闹热闹。”
“可是…”
每当面对他们一家子的热情，百里苗总是有种莫名的抗拒。
这时，一辆电动车从她身后猛冲过来，林霄拉住她的手腕躲到一边。
百里苗着实吓了一跳，可也没事了便忙把手缩了回来，连连道谢：“谢谢你，林霄哥…”
林霄脸色却变得异常阴沉，只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掌，好一会才开口问：“百里小姐，你是不是曾经…”
没等他问完，一个八岁大的男孩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快速缩到他身后。
林霄意外地问：“小童，你怎在这儿？这时不是应该在学校吗？”
他没回答，只是躲在其身后朝上气不接下气地追过来的夏雪薰做了张鬼脸：“又不是我的错，干嘛要我道歉！！我才不要！”
“你真要气死你老妈我是吗？要不是今天老师打给我，让我去学校，我也不知道你竟然捣蛋到这种程度，居然敢打人！”
夏雪薰指着小童训斥：“都说多少次，你现在可是哥哥了，在小唐面前都要做个好榜样！现在你先动手打了同学就是你的错，就必须道歉！否则人家会说咱家没家教的！”
林霄拉住儿子恼道：“小童，你打同学了？”
百里苗明白自己一个外人是不该干预别人的家事，可还是是开了口：“那个…阿霄大哥，雪薰姐，有什么话，不如先回家里再说吧，在这大街上似乎不是太好…”
两口子互看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下一秒，林霄一把扛起儿子飞奔了起来，夏雪薰紧跟其后，超过前面的老夏叔，直接跑进家里。
百里苗暗暗佩服他两口子的默契，跟在老夏叔身后走进夏家的四合院。
这时林霄夫妇已经让小童站在大院中央进行训话。
坐在大院的美玲姨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看着这三口子的戏码。
她身旁的小唐正与白发苍苍，眼神相当锐利的老妇人在玩花绳。
这老妇人正是老夏叔的母亲，夏雪薰的祖母，刘春花。
见到平时最疼自己的外婆和外曾祖母都在，小童就来劲了，理直气壮地反驳：“爸，妈，训人需有理，你们什么都不清楚就来骂我，是不是不太公平？如果舅舅在，他肯定会先听我说完到底发生什么事才判断我是对还是错的。”
夏雪薰想继续训斥，却被老公拦住。
林霄拉过一把竹椅说：“行，我就公平点，听你说，来，坐这，慢慢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童很不客气地坐在竹椅上，慢慢说道：“其实，从头到尾，我什么坏事都没做，什么坏话也没说，是宝库那家伙先说了爸的坏话，而且还当着班上的同学说的，我才出了手的…”
林霄眉头皱起：“那孩子说我什么坏话？”
小童有点犹豫：“爸，我先声明，我可从来没有瞧不起爸您的哦。那话都是宝库他说的…”
林霄不耐烦了：“行了，他到底说了什么？”
小童模仿宝库当时的语气和表情回答：“他说‘你爸是嫁到你家的，就是个没出息的东西，窝囊废，全村的男人都瞧不起他，他简直跟太监没两样…’”
“什么？！”
林霄大怒：“岂有此理！几岁的人，就敢来管大人的事！我入赘怎么了？这又不偷不抢的，不诈不骗的，犯的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说嘴？”
夏雪薰同样火起了：“这个狗崽子！还有吗？那小子绝对不止说了这些，后面还说了什么？”
小童瞪圆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有点为难：“真要我把后面的话说完吗？我怕说出来，爸会气吐血哦。”
“也是…”
看到老公的脸色不太对，夏雪薰打住：“算了算了，就小孩子耍嘴皮子，不用较真的。倒是你，小童，就算真这样了，你也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就动手吧！两句不合就随便去打人，这跟流氓有什么区别！”
“可是…”小童一脸委屈：“妈，宝库不止说了爸的坏话，还说了妈您的哦…”
夏雪薰两眼鼓得大大的：“说我什么了？”
“他说…说你的塔罗牌占卜不灵验，还说…还说…那是骗人的！”
夏雪薰立即火冒三丈：“什么！！那臭小子居然敢说我的塔罗牌占卜不灵？！他才几岁的人，什么世面都没见过，就敢质疑我二十几年的占卜术！岂有此理！我去找他父母理论！”
“老婆，冷静，冷静！”林霄忙拉住她：“刚刚你不也说，小孩子耍嘴皮子而已，不用较真吗？”
“那怎能一样？敢说我的占卜术不灵呀，这摆明是在落咱夏家的脸面，这可是天大的事！我的塔罗牌多准，怀第一胎的时候塔罗牌占卜出来是男的，就生了小童，第二胎占卜说是女孩，就有了小唐，这哪儿不准？！这村里有谁不知我厉害，那小鬼居然敢说我！我就要瞧瞧他是哪门子的父母生的！”
刘春花不紧不慢地插了一句：“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叫宝库的孩子似乎是村头曾家老头的孙子吧，你小时候还很喜欢往姓曾的家里跑，说曾家那小子长得好看，以后要当人家新娘的哦，对吧，雪薰的妈？”
美玲姨掩嘴偷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妈好记性，是有这么回事。”
怎突然翻出这样的陈年旧事来？
夏雪薰僵住了，生硬地扭头看着林霄，堆出个苦笑：“老..老公，那都是…小时候…不用较真…”
“我怎会较真？你孩子都给我生了两个，我还怎会为这种小事不满呢？”
林霄的话是这么说，可夏雪薰却听出他话中的酸味，忙扯开话题：“都是童言，童言无忌嘛！那叫宝库的孩子也是不懂性，才会那样乱说的，咱们也不较真了，反正也被咱们小童揍了一顿，当扯平了，这事就这么过了！”
“好！就这么过了！”小童第一个兴奋地举手赞成，跑过去坐在地上与妹妹玩耍：“小唐，哥哥今天教你个新花绳，好不好？”
“好！”
“唉…”林霄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美玲姨说：“妈，饺子的汤底还没煮吧，我去帮你弄吧。”
说着，正要进去厨房。
“阿霄~~~等一下！”老夏叔从身后搭着他的肩膀，勉强笑着说：“有个事我想问你好久了…”
“爸…什么…事吗？”林霄看他脸色很不好看，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夏却皮笑肉不笑地凑到他耳边：“说老实的，你该不会从心里一直怨我十年前逼你入赘我们家害你被人如今这么嘲笑没用吧？”
林霄咽了个口水，很谨慎地回答：“怎…怎会？爸哪有逼我，我可是真心爱阿薰才入赘进来的，反正我原本也是无家可归…”
“好好！果然是我的贤婿！”老夏很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各位！”不知什么时候从大门冲进来的夏旭言兴奋地大喊：“我有好消息宣布！”
老夏完全无视这个弟弟，直接去洗澡，美玲姨和刘春花都没搭理，埋头做饺子。
林霄倒是问了一句：“小叔，是什么好消息？”
“有人找我拍电影了！”夏旭言用最大的声线这么宣布。
小童拍手欢呼：“叔公好厉害哦！终于可以出人头地咯！”
“电影…很厉害的吗？”小唐侧着脑袋看着哥哥。
小童猛地点头，咧嘴细声说：“当然厉害，起码比之前只是拍电视剧要强多了。”
夏雪薰却不屑地道：“拜托你，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在做这种明星梦…”
“雪薰，你别搞错，我可是有正职的，演戏只不过是业余爱好，我可是个现实派，但同时也是为梦想而努力的理想派而已。”
说起正职，百里苗还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干哪行的，只是每天在家里都听到他说演戏的事，还真以为他是专职跑龙套的小演员。
夏雪薰调侃道：“算了，除了在上次的警匪片里当个银行劫匪是有对白外，你从没演过多于两句对白的角色，这次也不会好到哪里的吧。”
“错！”夏旭言举起五根手指头：“这次可是有五句！”
“五句？！”
他晃了晃手中的剧本。
小童不知什么时候跳了过来抢过他的剧本打开看了一下：“妈，真是有五句哦！”
“念来听听。”
小童大声念道：“‘原来是你’、‘别跑！’、‘哇’、‘哦’、‘啊’，没了。”
“不对呀”暗暗听着的美玲姨数了一下说：“‘原来是你’、‘别跑！’、‘哇’、‘哦’、‘啊’，‘没了’，这不是六句吗？”
“婆婆，我是说，后面没了，这上面写着已经断气了。”
夏雪薰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叔，这五句对白果然是够强的！”
…
暖阳照在这四合院内，尤为和煦。
百里苗看着他们，心里默念：“这样的一家子真好，可是请你们别对我太好，不要为我付出太多感情，我不想你们有朝一日为我这个外人伤心难过…我不想看到那样…”
“叮咚！”
是短信来了。
百里苗打开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打开信息，上面写着：“百里苗小姐，我是千御晨，请周一早上九点正式来上班。PS：别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