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只因,她是女子么？

当他听到这个问题的那刻，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人，便是她！

朝廷里的大小官员，他不甚了解，但想必他那两位皇兄已经将朝中稍有才干的大臣们都举荐了个遍也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父皇问他这个问题，显然不是让他举荐朝廷里的人。

而在他所认识的所有人里，若说胸襟气度和思想抱负能与恩师有所相近的人，便只有她了！

“哦？那诸葛老头可从不夸人的，他既然能这么评价你的这个朋友，那必是不会错了！是你军中之人？还是诸葛老头的门生？”栾帝听了这话，立马来了兴趣，连忙问到。

“回父皇，此人既不是军中人，亦不是谁的门生弟子。她只是我偶然遇见后，成为朋友的人。此人精通国法大典，深有研究，甚至还找到了恩师遗作《注法要记》，并对此书有极高的认同和评价。”萧世谦这么告诉栾帝，说的也基本都是事实。

既然是接任宰相之位，那必然是能继承宰相传承之人，国法大典乃前宰相呕心沥血之作，后继之人自当有继承发扬之意。

“《注法要记》？这是宰相写的笔记，他曾呈与我看过，说是对国法的补充和说明，应当广泛推广，但那时光是法典都还未曾普及全国，还不到推广的时候，便暂时按下了。往后便再也没提过，直到礼部的王侍郎上了一道奏请，说是要将此物藏于珍书阁，我便允了他，然后直到宰相西去都没有人提过，想不到竟还有人记得！”

栾帝听到《注法要记》四个字，一下子记起了许多事，感叹了一番又问到：“你所说的人，难道说宰相独子，礼部的王侍郎？”

还不等萧世谦回答，便又自问自答到：“不该啊！那小子虽参与了国法的编撰，却并没有对此展现多么浓厚的兴趣，宰相临终前也跟我说犬子难堪大任，叫我另择贤才的！”

早在老宰相离世之前，栾帝就曾因后继之人的事情询问过他，当时宰相并没有推举什么合适的人选，只是千叮万嘱自家儿子肯定不行，要他千万别因为他这个父亲的缘故而把宰相之位承袭给不成材的孩子，误了家国天下。

萧世谦摇了摇头，回答到：“自然也不是王侍郎。父皇，其实儿臣说的这位，只是一个普通官宦人家的孩子，那日我在珍书阁门口，见她手里拿的，是从四品的令牌。”

“从四品？那出身确实不高。不过也不打紧，只要他确有宰相之才，朕愿意给他成长的时间和空间！”栾帝也是求贤若渴，眼下身份地位合适的人里找不出能当宰相的，那往下看看也未尝不可，只要是真的贤才，假以时日，必能服众！

“其实儿臣还未曾细问过这位姑娘的家世，只知道她姓王，名叫……”

萧世谦还未说话，栾帝就满脸惊讶了高声质问到：“姑娘？你说他是个女人？你知不知道你在推荐的是宰相的人选！”

“儿臣知道。”面对栾帝的质问，萧世谦显得非常冷静，回答到：“王姑娘不论是才学胸襟还是思想眼界都比一般的男子还要广阔，更重要的，是她有忧天下人所忧的远大理想和强大的行动力，这才是世间最稀有最珍贵的！”

听着萧世谦口中不断出现的溢美之词，栾帝不禁反问到：“天下真有这样的女子存在？”

“父皇若是不信，可招诸葛大人询问，他是见过的，还夸赞王姑娘是奇女子。父皇，儿臣亦知我栾国从未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可我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成长空间和时间，她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不会让天下人失望的！”萧世谦十分认真地看着栾帝恳切开口，在他眼里，婉婉姑娘确有宰相之才，而且这也绝非是因他的私心才做出的判断。

“女子不得干政！自古以来，牝鸡司晨那都是亡国之兆！就算她真如你所说有什么惊世的才华，那也绝对是会给国家带来灾祸的不祥之人！”栾帝却已经发怒，瞪着眼睛拍着桌子跟自家这个似乎还不清醒的儿子怒吼起来！

远如夏商，近如邻邦陈国，哪个不是因为女人而亡国！

他大栾断不可入此歧途，因为女人而断送掉大好江山！

面对暴怒的父皇，萧世谦却没有感到惧怕，而是有些失望，失望于他的父皇可以为了求贤才而给出身不高的人机会，却完全不会给女人机会，哪怕那个女人，拥有着比任何人都强大的能力。

牝鸡司晨，是亡国之兆。可是一个国家的灭亡，会仅仅只是因为一只母鸡叫了两声吗？

“父皇，男子也好，女子也罢，不同样都是我大栾子民吗？您既然有求贤之心，为何不能给王姑娘一个机会呢，只因，她是女子么？”萧世谦平静又不甘地开口，他不懂看似贤明的父皇为何会在性别问题上墨守成规，历史上虽有乱政的女子，亦有挽救国家于危难之中的女子，他的父皇为何偏偏只看坏的那一半呢！

自家儿子的冷静，倒让愤怒的栾帝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收敛了怒气，沉声回答：“没错！既是女子，就该学些女子之书，做女人该做的事！而不是妄想僭越朝堂，图谋这辈子不该图谋的东西！”

“父皇误会了，王姑娘从未有僭越朝堂的想法，是儿臣欣赏她的才华，才觉得以她的才华，能当大任。既然父皇不愿意给女子机会，那便当儿臣从未提过吧！”事到如今，萧世谦有些后悔自己不知轻重地将王婉婉的事情说来出来，更担心会因此给她带去祸害，于是赶紧解释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并希望此事就此揭过，不要再有牵连。

栾帝听到他这些话，亦知道他的心思，对他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行为也有些失望，但顾念他也确实从未关心过朝堂之事，大抵也是无心之失，也不打算追究什么，便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若真是欣赏那位王姑娘，找个机会将她带进宫中去见见娘娘们，你也到了可以成家的时候了！”

“是！父皇！那儿臣就先告退了！”萧世谦听到这话，却并没有多么的开心，只因他知道，他父皇之所以会这么说，还是因为在他心里，女子唯一能体现价值的地方，便是嫁人成家。

他虽也有此期待，但他更希望的是，婉婉姑娘的才华能被更多人看见，被更多人欣赏与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