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比你心悦的秦行烈还好吗
春日上午的阳光,和煦明媚。
玉崇山草木葱茏,已经有星星点点的小花抢先绽放。
顾昭悠闲地走在平整的小路上,感觉到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
再看看身边的元弗,也微微眯着眼睛,好像在享受着美好的春光。
她担心元弗身体不好,所以故意放慢了脚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偶尔眼神碰到一起时,脸上的笑意也淡淡的。
可是气氛却没有一点儿尴尬,反而莫名的和谐。
至少在不远处的小鹤们眼里,这两位容貌气质都格外出众的年轻人,并肩走在一起,特别地般配。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小路的尽头,悬崖旁边的一处平地。
顾昭并不在意身上刚换的衣裙,随意选了一块大石头就坐了上去。
从这个角度往下看,山谷中的情形尽收眼底。
元弗在石头的另一头坐了下来,顺着她的眼神往山谷里看。
顾昭在心里估算着崖底和这里的距离,推测着藏宝洞的位置。
元弗也盯着悬崖下方的山谷看了半天。
顾昭回过神来,看见的就是元弗带着几分疑惑的眼神,不由笑了起来。
“有没有觉得无聊?”
顾昭往元弗身边靠了靠,元弗摇了摇头。
他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安静地坐在山林中,惬意的欣赏身边的风景。
今日第一次尝试,意外地,感觉还不错。
那些暴虐和躁动竟然在这宁静中缓缓消散。
顾昭向前微微倾身,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一些以为已经淡忘的记忆突然冒了出来。
她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声音有几分悠远:“小的时候,嗯,大概是五六岁之后吧,我就经常会跑到细水镇后面的山里,就这样安静地坐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那是我一天中最快活的时光。”
“不会被喝醉的顾有富随意暴打,不会被在外面受了气的高美禾撒气诅咒。不用给弟弟洗尿布,不用担心哪句话说得不对就没有饭吃……”
那个时候的顾昭,不,是顾招娣。心里除了害怕之外,还有很多委屈和不解。
明明她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为什么还得不到爹娘的笑,甚至动不动就挨打。
“那时候我太小,只知道听他们的话拼命干活,想着各种办法讨好他们,盼着他们喜欢我,对我好……却不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顾有富和高美禾夫妻怎么可能对她好呢,她根本就不是他们亲生的啊。
大概她越是努力巴结他们,他们越是冷笑鄙视她吧。
或者还会觉得心里暗自得意,什么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还不是在他们手里任意摆布?
上辈子她当上太子妃之后,把他们俩接到上京,他们心里是自得、是惶恐还是畏惧呢?
元弗静静地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地听着。
他知道,顾昭说的这些话并不是专门给他听,她只是单纯地想要说出来。
有些事情憋的久了,不代表会消失。只是压抑在心里,越积越多,直到最后没有余地。
“或许有的人命中注定就是没有父母缘的吧。”
也许是因为元弗不会说话,也许是因为这山中太过寂静,让她有一种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的错觉,顾昭胸中积压了两辈子的感慨终于倾泻而出。
“同样是被抱错,她得到了两对父母,而我却一无所有。”
“一个父亲要把我卖给老头当小妾,一个父亲把我按下给她当垫脚石;一个母亲逼我发誓不许冒犯她,一个母亲见了我就像是见了仇人……”
元弗眨了眨眼睛,心中的某些疑问得到了解答。
原来顾昭才是林维康的亲女儿,林雪容不过是一个赝品。这样一来,顾昭和林维康夫妻之间的古怪就合理了。
元弗乌亮的眸中有微不可察的冷意。
选择赝品放弃珍宝,不过是因为赝品已经有了一个好买家罢了。
元弗的思绪飞回了那个黑暗的童年,顾昭的感受,很多他也同样拥有过。
明明是世间最富贵锦绣的皇宫里,他却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他的父亲是至尊帝王,他的母亲是倾世妖妃。
他们高踞云端,肆意享受,却任由他在泥泞污秽中挣扎求生。
元弗张了张嘴,想要安慰顾昭,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一刻,元弗很后悔自己认下顾昭以为他是哑巴的事。
否则的话,现在他就能够亲口告诉顾昭他的想法。
他从石头上跳起来,捡了一根树枝,在顾昭好奇的目光中,走到她面前蹲下来,用树枝在土地上写字:
“是他们的错。”
“你很好。”
真的很好,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好。
顾昭笑了。
元弗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笑容,平日里她的笑得体亲切,不卑不亢。
而此刻,她的笑容就像是春风一样,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
在她漆黑的眼睛里,在她弯起的眼角里,在她比平时弧度更大的嘴角上,在她全身明亮的光芒中……
咚咚。
咚咚。
咚咚。
元弗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比战场上的打鼓声还要响亮。
“谢谢你,哥哥——”顾昭故意拖长了语调,也不再坐着,而是和元弗并肩蹲在了石头旁边。
元弗收回自己停留在顾昭脸上的目光,低下头,用树枝在地上戳了戳。
他听见顾昭十分认真地说:“元弗哥哥也很好。”
元弗心中忽然涌上一个念头。
“比你心悦的秦行烈还好吗?”
用力有点大,没写几个字,树枝竟然断了。
他若无其事地用剩下的半截树枝接着写完了这个问题。
顾昭没有回答,元弗也没有抬头。
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一只鸟儿,在头顶的树枝上婉转啼叫,像是在唱歌。
春风拂过山野,带来清新的气息。
阳光投下的光影,在山林中交错摇晃。
元弗的心突然无比安宁。
不管顾昭的答案是什么,他已经下了决定。
与此同时,控鹤司地牢深处,林雪容也下了决定。
她瞪着眼前地上那个发霉的馒头,伸出了手。
林雪容撕下馒头表面染上了尘土的皮,忍着难闻的霉味,把馒头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她实在太饿了,已经忍不住了。
从醒来之后,她就被关在这里。周围的牢房里根本没有人,只有一个送饭的老头会来,每次就丢一个发霉的馒头在地上。
时间过了多久,她不知道,她要在这里关多久,她也不知道。
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滚落。
她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