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牛家庄赶尸客店,牛二师徒...
牛二从荷花喜神家出来,心里轻松很多,作为赶尸匠,送到家安灵就位,已经是积德行善了。完成任务,心宽身轻,吴家堡挺大,但庄主家治丧的日子,村民们个个谨小慎微,各自闭门不出,呆在家里,等天亮后,按吴家管家的安排,各自帮忙即可。
天还早,村道两边静静的。
“二爷,我们回家还是?”兜里多了沉甸甸的银子,疤瘌棍希望有一番享受,做了赶尸匠这行,凄风苦雨地奔波在路上,就为了这点银子,有了银子,难免心痒难挠,需要挥霍一番,才是赶尸匠的本色。赶尸匠吗,大多上无父母,下无妻小,本就是孤零零的行当和孤零零的人儿。赶尸匠收徒也首选孤儿,还专挑选相貌丑陋的孤儿,这种自小无人照管,长大无牵无挂的人,最适合干赶尸匠这种阴路上的营生。
“你去趟李方楼,让老李头给送来十张整驴皮加十斤熟驴肉,两坛落地黄,黑驴蹄子带回来一口袋。”牛二沉吟了一会儿,对疤瘌棍说。
疤瘌棍一听,哈喇子立马溜出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快活。除了驴肉和酒,驴皮和驴蹄子,却是赶尸匠行业常备的重要物事,有辟邪强身的重要作用。
疤瘌棍忙不迭地答应下,准备在路口往南走,和牛二分手。
“二爷,你老回去?”疤瘌棍忍不住问。
“我去到你师爷坟上烧点纸钱,已然半年没给他老人家上香烧钱,今儿多带些。”牛二简短地交代两句,疤瘌棍点头南行。
牛二是个讲究人,湘西各行各业,无论贩夫走卒还是三教九流,凡是与牛二爷共事过的,莫不佩服其为人处世之周到。只要没有外差,每月初一十五,牛二是必会去牛头山老林,去给赶尸匠的历代祖先上坟。
天色渐暗时分,牛家庄村外山坡上靠着山道,有两间简陋的房舍,一所破败的宅院,靠近大路的是一间破旧茅草屋子,与众不同的是,房屋一边窗户上,斜向上插了一杆旗,旗面灰白,中间画着奇怪的符号。
茅屋依然破旧,旗面也破旧,有气无力地随风招摇。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赶尸匠牛二的家,面向大路的挂旗茅屋就是一间死尸客店。这也几乎是每个赶尸匠家庭的必备房屋,一般都在院边起这么一间房屋,作为死尸客店,既可以为同行们遮风挡雨休息住宿又方便本家处理赶尸业务,非常方便。
牛二家的死尸客店与别家没什么两样,两个窗子很小,屋内常年光线阴暗,普通人见之胆怯,进屋更觉阴森,闲杂人等也不会跑这里来。
即便是阴天下雨,需要避雨的路人,路过都不敢进来避雨歇脚,实为湘西乡村的一大禁地。
屋内有小床,有桌椅板凳,四个角落里,挂着黑驴蹄子,还有一些奇奇怪怪但颇有讲究的物事。
掌灯时分,牛二和疤瘌棍都来到死尸客店,爷俩就在这死尸客店里,痛快地吃喝一番。
连着几天,两人在死尸客店里放松休养,享受难得的平静生活。
这一天,黎明前的黑暗,牛家庄安详地沉睡,山村的夜晚格外清冷,死尸客店挑着一盏小旺儿罩灯笼,灯笼里烛火很小,闪闪烁烁,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在轻轻地山风吹拂下摇摇晃晃,灯笼下的门敞开着,黑洞洞的,那木门被风吹着,不时“吱呀”一声,点缀着静谧的夜。
“叮——”
“咣——”
传来隐隐锣响,近了才看清,一个清瘦的中年汉子,赶了两具喜神嗒嗒地赶过来,两具喜神上身笔直,黑袍罩着,两只胳臂却直直地伸开来,象两个木棍,后边那尸的两只胳臂搭着前边那尸体的肩膀,用了草绳连接。那干瘪苍白的手指却露了出来,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随着喜神的活动一戳一戳。
中年汉子相貌奇丑,右边嘴角向上扯,使得脸部分成了两个,一胖一瘦,说话因此有点含糊,嘟囔着赶尸咒,斜着身子前行。
不大会儿,便来到房舍前,象到家一样熟悉地将喜神领进北边房舍,这房舍正是牛二家的“死尸客店”。难怪他们来到这里象到家一般亲切。
那喜神转弯磨角很是听话,客店大门没有门槛,所以可以直接趋进,那汉子看喜神进来,赶紧扯开第一个喜神额头上的符咒,那喜神晃悠了一下,停住,后边那个也跟着停下。汉子将后边那喜神的符咒也扯掉,然后抱起来一个一个放在房子里边,放好,这才吁了口气。
关好门,他起身到房外看看,月牙西斜,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明了。
他舒展舒展身体,来到南边那房子前,用手拍门,低沉着声音叫道:“二爷,我来了,快开门!”
里边正是牛二,此时已经习惯性地醒来,只是还没起床,听见拍门声,知道是近门师侄来旺来了,便起来开门。
“旺儿,这么巧,我才刚到五天,你也赶回来一趟啊。快进来,外边冷。”牛二赶紧往里让。
房间不大,两张床,里边睡的正是那疤瘌棍,年轻人懒,醒了也不起,打了个滚招呼下来旺便不言语,闭目养神。
这两间房舍是牛二盖的,一间做了“死尸客店”,偶尔接待个南来北往的同行,若是自己在,便安排赶尸人饭食,若是自己出门,便放好锅灶,再放些米面,让赶尸人自己做了吃。
来旺想这趟不错,正好牛二在家。
两人进来,牛二便出门到外边耳房生火收拾饭食,菜是现成的,都是昨儿夜里买好的熟食。
来旺也不帮忙,累的躺在牛二床上休息。
房里也没开灯,只有那清冷的月光轻轻地往里照了点,正躺下,斜眼望屋角里一晃,忽然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偎在那里,一抖一抖地抽泣。
来旺很纳闷,难不成牛二两个混蛋糟蹋良家妇女不成,一骨碌爬起来,就想走进去看。
“吱呀!”一声门响,来旺心里一惊。
“旺儿,你干吗呢。”牛二进屋。
来旺回头看是牛二,低声问:“二爷,这女人是谁啊,怎地在这里哭泣。”
“什么女人,你说的什么啊!”牛二疑惑地问。
来旺往墙角里指着,“这不是吗。”回头一看,墙角清冷清冷地,什么也没有。
来旺纳闷地说:“我亲眼看见个女人在这里哭泣来着,怎么没了。”
来旺很为自己的眼神惭愧,这么多年走夜路,也没出过什么差错啊。
“你累的眼花了吧。”牛二口里说着,心里也有点毛毛的,他又想起和疤瘌棍一起请荷花的那夜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