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双生子
陵越殷都,皇宫尚书房内。
“秦殇今日唤你来,是因蜀暮那边传来消息,朕有些拿不定主意,想听听你的想法”,坐在书案上方的凌峰眉头紧皱,心事重重的说道。
一身黑衣如墨的秦殇沉吟了一会儿,他这几日夜观星象,东北方又有异星闪动,这事他并未向皇上禀报。
“不知皇上为何事烦忧?”
皇上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说道:“蜀暮戍边大营粮草库被袭,军中粮草短缺,让朕分拨粮草去救急,可是现下国库并不充裕,征收赋税又劳民伤财,哎……”
秦殇闻言,心下有一丝担忧,李悠然现在身处蜀暮,若军营粮草被袭,那蜀暮即将爆发大战了?
估计皇上也能想到,战争是最能消耗粮草物资的,如果全力支持,国库必然空虚,如陵越境内再来几起天灾,这内忧外患定会激起民怨,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今日召他前来商议对策,想必是不愿意分派太多粮草前去蜀暮。
“皇上,如若不快点增援粮草,蜀暮大军饥寒交迫,无心迎战,我陵越边防岌岌可危”,秦殇心里莫名的担忧,让他来不及多加思考,便进言了。
书案上方的凌峰闻言,微皱的眉头拧的更紧,眼露凶光,呵斥道:“朕召你来,不是听你废话的,是让你出主意的!”
秦殇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所言欠妥,复而沉吟一会儿开口说道:“皇上息怒,臣有一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快讲!”
“臣觉得国难当前,臣民都应一致御敌,兵将在前线奋勇杀敌,百姓更应在后方予以支持,臣以为赠收赋税虽会引起民怨,但是只要向合适的人群征收,倒也激不起民愤。”
“哦?合适的人群?”凌峰紧紧的盯着秦殇玉盘一般白净的脸庞,疑惑的问道。
秦殇面色缓和笑答道:“比如陵越首富容家。”
凌峰闻言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此法可行!”
“来人宣太子觐见。”
殷都太子府,太子凌瑞阳正和好友容天一在后山凉亭内对弈。
“哈哈哈,天一你又输了,你今儿个已经输了我十盘了”,太子凌瑞阳心情甚好,以往他想赢容天一并不容易,但最近却总能赢他。
容天一闻声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太子喜笑颜开的脸,他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只是淡淡的回道:“太子棋艺见长,天一自愧不如。”
凌瑞阳闻言,一瞬便将脸沉了下来,略微心虚的问道:“天一你最近因何事烦忧啊,不妨说与我听听,或许我能帮到你呢?”
容天一收拾棋子的手指微顿了一下,随即平淡的开口说道:“多谢太子关心,我没事。”
凌瑞阳也不再多问,心下以为容天一肯定是因为余秀儿不是处子之事心烦,而他又是始作俑者,心中愧疚感更甚。
“哈哈哈,天一要不改天我们去君子楼看那些文人雅客吟诗作对如何?”
容天一将棋盘上的最后一粒黑子放入盅中,语气依旧平淡的回道:“太子做主就好。”
“天一你……”,凌瑞阳见容天一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心下的忍耐已到了极限,语气藏不住的君威。
正要发作,突然一道人影闯进凉亭来。
“太子,宫里的刘公公来了,在大厅候着呢,好像挺着急的”,小厮来报。
凌瑞阳只好起身,临走之前丢下一句:“容天一你别太过分。”
待凌瑞阳离去,容天一握拳的手指泛白发青,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他们从来不是朋友,他是高高在上的君主,而他不过是一名商贾。
太子急匆匆的随刘公公赶到御书房。
皇上抬眼看了一眼凌瑞阳,眉眼同他还是有五分相似的,都是寡淡凉薄之相。
“瑞儿近来可有同容家公子来往?”
凌瑞阳闻言,有些疑惑,这殷都何人不知他与容天一一直交好,可是最近却出了岔子。
“方才儿臣还同他对弈来着”,凌瑞阳恭敬的回道。
凌峰点了点头,慢慢的说道:“方才朕接到李连昌发来的密报,上面说蜀暮戍边大营粮草库被袭,军中粮草短缺,让朕分拨粮草去救急,可是现下国库并不充裕,征收赋税又劳民伤财,哎,朕有些拿不定主意啊。”
凌峰把方才同秦殇说的话,又同凌瑞阳说了一遍。
凌瑞阳闻言,拱手回道:“不知儿臣可有能帮上父皇的地方,但凭父皇差遣。”
凌峰嘴角弯弯,一脸欣慰的模样:“那朕也不拐弯抹角了,朕希望你出面说服容家,让其出资支援蜀暮戍边大军的粮草物资,不知皇儿可有意见?”
凌瑞阳语塞,他方才还同容天一置气来着,现下又有事要去求他,这可让他如何拉下颜面啊?
凌峰眼睛里透着精光,语气里听不出情绪的说道:“若皇儿觉得为难,那父皇只好亲自去求容家了。”
秦殇沉默不语,心中好笑道:好一个以退为进。
太子凌瑞阳见皇上如此,寻思着这是博得父皇欢心的重要机会,也不再犹豫,一咬牙豁出去了。
“儿臣愿意,还望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辱使命。”
容天一肯不肯出资,凌瑞阳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是不管他肯或不肯,他都会让他乖乖就范,就凭他是太子。
“甚好,皇儿长大啦,能为父皇分忧啦,朕倍感欣慰啊”,凌峰恩威并进,凌瑞阳听着心里也是舒坦。
凌瑞阳临走前,凌峰还让他有空多去未央宫看看他的母后王皇后。
凌瑞阳闻言面色微滞,随即点了点头,并未接话。
凌峰对凌瑞阳的反应有些疑惑,他印象中凌瑞阳一直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已不再常去看望他的母后。
但这样的太子才是他所欣赏的皇位继承人,淡泊冷漠,才是王者该有的品质,凌峰眼睛微眯,至于容家愿不愿意出资支援军需粮草物资,他相信凌瑞阳自然有办法。
凌瑞阳出宫前还是绕道去了一趟未央宫,只是刚进宫门,便撞见了王皇后的贴身婢女绣婉。绣婉红着眼睛捂着发红的右脸跑了出来,与太子撞了个满怀,抬头看清来人,惊慌的退了回来。
“太…太子!”
凌瑞阳伸出修长的手指碰了碰绣婉发红的右脸,语气关切的问道:“母后打的?”
“不……不是,是……是奴婢自己不小心碰到的!”绣婉连连摇头。
“哼,你倒是忠心,倒是你的主子,压根就不领你的情吧!”凌瑞阳收回手,眼神望向灯火暗淡的内殿。
“绣婉!绣婉!低贱胚子又去哪儿了?绣婉!”内殿传来王皇后尖细刺耳的叫唤声。
绣婉闻声,身子禁不住的抖了抖,复而低头对太子说道:“太子既然来了,不如进去看看娘娘吧,娘娘她很想念殿下您”。
凌瑞阳收回视线,垂首冷声的说道:“她想我?她想我就不会干出……”,凌瑞阳话说一半便止住了。
绣婉一脸不解的看着凌瑞阳,凌瑞阳也惊觉自己方才差点说漏了嘴。
“本宫累了先回府了”,凌瑞阳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绣婉茫然的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方才太子欲言又止的模样,难道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吗?
“绣婉!绣婉!”王语嫣依旧大声的叫唤,语气里掩不住的幽怨和愤然。
绣婉闻声擦了擦未干的眼泪,朗声应道:“来了,娘娘。”转身又走进了灯火暗淡的内殿。
夜幕下,后宫众多宫殿中,紫宸宫的灯火最为明亮耀眼,与王皇后所居的未央宫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紫宸宫偏厅内,秦卿依旧是一身素色宫服,面容依旧明丽脱俗,只是那隆起的腹部,让她增添了几许母性的柔和感。
秦卿坐在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旁,等待着皇上前来一同用膳。
突闻宫殿外有几许人声传来,不似皇上的醇厚,倒像是刘公公尖细的破锣嗓子。
没一会儿,外边人声隐去,脚步声渐近,不似皇上稳重的步伐,倒像是婢女绿腰轻巧的步子。
“娘娘”,绿腰掀帘走了进来,恭敬的朝秦卿行了一个礼。
秦卿抬眼瞅了她一眼,径直执起桌案上的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吃了起来,也不问话。
绿腰见娘娘如此,心叹娘娘真是七巧玲珑心,她还未禀报皇上今晚不过来了,娘娘就已经知道了。
“娘娘,饭菜都有些凉了,奴婢端下去热热吧,莫吃伤了身子”,绿腰上前询问道。
秦卿伸出左手纤细的食指,指了指离她稍远一些的汤盅,笑着说道:“绿腰帮本宫盛碗汤。”
绿腰不敢怠慢,上前为秦卿盛了一碗人参乌鸡汤,汤还有些温热,小心翼翼的递给秦卿。
秦卿执起汤勺吮了两口,复而开口:“你去将红萝唤来。”
“是”,绿腰领命快步出了偏厅,去唤红萝。
不一会儿,两个年纪相当,长相也一样的两个婢女走了进来。
“你们两坐下来陪我吃饭吧”,秦卿看着绿腰和红萝这对双生子,眉眼弯弯的笑道。
绿腰闻言连连摆首:“不可,我们怎么可以跟主子同桌吃饭呢,这会坏了宫里的规矩啊。”
秦卿也不多说什么,朝绿腰身边的红萝招了招手:“红萝你先过来吃,看把你姐姐给吓得。”
红萝倒是干脆,径直走到秦卿身边,巧笑的说道:“红萝谢娘娘!”
“坐吧”,秦卿点了点头,又夹了一块红烧肉置于红萝面前的青花瓷碗中。
红萝欣然接受,坐下后还一脸得意的看向绿腰。
秦卿一边喝着乌鸡汤,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垂首站在不远处的绿腰,面色看不出喜怒。
心里暗想到,这绿腰和红萝是皇上赏给她的贴身婢女,明明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女,而绿腰心思缜密,做事严谨,远远超出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心态。
反观红萝,秦卿又夹了一只大鸡腿给她,她也是吃的极香,心思单纯,天真无害。
只是看到这对双生子,总能让她想起在长桑时的旧人。
“尤乐,不要乱跑,待会师父又该生气了……”,断崖边六岁的小女孩像个小大人一样,追赶着四处乱窜的另一个女孩。
“尤乐,你怎么把师父最心爱的字画弄成这般……”,书房内小女孩捡起地上被画的一团糟的画轴,无奈的责备道。
“尤乐,这是我偷偷藏的馒头,你饿了吧,快吃……”,暗室中小女孩掏出怀里的白面馒头,递给一旁瑟瑟发抖的另一个小女孩。
…………
“尤乐……你……你为什么?”
小女孩脸色苍白震惊的看着她百般爱护的妹妹,突然朝她胸口又狠狠的刺了一刀,鲜血快速的从她身体里流逝,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精神上的打击。
“姐姐,对不起,是师父说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人,我……我不想死!”
名为尤乐的女孩并无丝毫悔意,说完便一脚将血泊中的女孩踢向断崖深渊,冷血无情。
秦卿想着想着,执筷子的手指微微有些发抖,脸色也变的有几分难看。
“娘娘,您哪儿不舒服吗?”绿腰赶紧上前询问道。
秦卿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冲着关切自己绿腰牵强的笑道:“不碍事,我先去睡会儿,你们把这些饭菜都吃了吧,不要浪费。”
秦卿说完便起身朝里屋走去,绿腰想扶她回房,秦卿出声制止了,她也不敢强行违逆秦卿的话。
“姐姐,你快坐下吃吧,待会儿还要守夜呢”,红萝将另一只鸡腿撕下来,递到绿腰手中。
绿腰看着秦卿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脸天真烂漫,缺心眼的红萝,只得愤愤然的将鸡腿置于嘴边,狠狠的咬了一大口,她的妹妹啥时候能长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