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安府往事
看着慕清欢用这样难得一见的可爱俏皮的表情跟自己撒娇,宇文澈刚才因为信里的内容而瞬间冻结成冰的心,竟开始慢慢地回暖…
他又如何不知,清欢这是在宽慰他呢?
自从外祖父和母妃相继过世后,他的心就如同与世隔绝了一般。
外界的任何事、任何人都无法让他动容半分,而他自己也感觉不到这世间一丝一毫的暖意。
唯有在他的师傅慕啸天和清欢面前,他才能恢复一些人气。
尤其是跟清欢在一起时,那种从心底迸发出的欢喜,让他在倍感温暖的同时,也让他越来越眷恋和贪婪。
清欢是他灵魂的救赎,是他小心翼翼存放在心尖上的珍宝,是他发誓要一生陪伴和疼爱的人!
他并不知道这个信念是何时产生的,可当他意识到有这个信念的存在时,信念几乎已经变成了执念。
深深地扎根于他的心底,若想拔除,恐怕唯有一死!
“澈哥哥?你还好吧?”慕清欢既疑惑又担心地晃了晃对方的胳膊。
刚才她问完话,却见宇文澈突然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眸中沁满了柔情,竟还有着一丝依赖和执拗。
让她顿感莫名之余,竟有些心悸…
宇文澈终于回神,有些讪讪地笑道:“咳,我没事,清欢不要担心,吃饭吧,大家也快点吃。”
饭后,众人默契地收拾好,便坐下来准备听宇文澈说一说信上的内容。
他们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他刚才不会是那样的反应了。
宇文澈也没有让大家失望,把信上的内容大致说了一下,主要是京城的情况。
三皇子当权,平中昇作为其鹰犬爪牙,如愿当上了兵马大元帅,军权在握。
随后二人联手,一面推出苛刻的新政,一面任人唯亲并排除异己。
新政中,那堪比吃人不吐骨头的赋税制,更是激得民愤四起,而圈地和强征徭役,也让无数家庭妻离子散。
民不聊生的现状,本该在发生的最初就被朝廷所察觉,可无奈奸佞当道,言官与忠臣接二连三的被害,让百官们人人自危。
而御史中丞乔衡之一向与平中昇不和,之前还带头弹劾他,平中昇自然是最想除掉这颗眼中钉的。
只是乔衡之在朝中根基深厚,为官多年从无错处,加上乔家的底蕴也不是可以随便撼动的,是以平中昇这才暂时不敢对他下手。
“乔叔其实是我外祖父的学生,幸而这层关系一直没有公开,不然当年外祖父出事,他也会受到牵连。”宇文澈声音低缓地说道。
宇文澈的外祖父安止山,是当今圣上文雍帝的恩师,学识渊博、为人正直,且十分注重传统礼法和武道精神。
年轻时的文雍帝野心勃勃,总想着一统天下,让自己的功绩超越先皇——那位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开国元帝。
但连年的征战,造成了国库空虚、兵疲马弱,文雍帝却把这一切的压力统统转嫁到了百姓的头上。
不断加重的税制和频繁的征兵,让大成国的百姓苦不堪言,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外出逃难,而如此一来,便又造成了国民的大量流失。
安止山对此痛心疾首,自责没有把皇帝教成仁君,于是,他自摘官帽退去官服,只着一身素衣,单独前往皇宫。
他想以自己一品帝师之位,以及皇帝昔日恩师的情义,力劝皇帝收手,停止无谓的征战,让百姓休养生息。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对皇帝的影响力,也低估了皇帝的野心和偏执。
最后,他的为民请命被解读成了欺君,他的仗义直言被定性为了忤逆。
于是,安止山以莫须有的犯上作乱之罪,被判处极刑,安家上下百十余口人被斩首,包括妇孺在内,一个不留。
安止山的嫡女,也就是宇文澈的生母安贵妃脱簪披发,于金銮殿前跪了三天三夜,为安家求情。
她以为自己与皇帝有多年的夫妻之情,再加上昔日的师兄妹之谊,哪怕换来安家流放苦寒之地,也好过被灭族。
然而,她此举并没有感动皇帝,师生也好,夫妻也罢,这些被常人所看重的情义,在皇帝那里都一文不值。
所以,她不但没有救回母家亲人,自己还被安上了一个为罪臣开脱的罪名,直接被打入了冷宫。
只可惜,她的悲剧并没有就此结束。
被打入冷宫后不久,她不仅听到了安家满门尽亡的噩耗,居然还听到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宇文澈也即将被处死的消息。
这让她震惊又莫名,儿子才只有六岁而已,六岁的孩童能犯下什么大错,以至于要被处死?更何况他还是一位皇子!
急怒之下的安贵妃,杀了冷宫里那些看管和作贱她的太监和宫女,逃出了冷宫,拼尽全力赶往宇文澈所居住的宫殿。
幸好她到得及时,救下了被御林军五花大绑着的宇文澈。
询问之下她才得知,是有人向皇帝进了谗言,建议皇帝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这才有了此等祸事。
悲痛绝望的安贵妃求皇帝放过儿子,让她替儿子去死。
临死前,她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那就是让宇文澈离开皇宫去充军。
这该是一位母亲多么艰难的决定,多么心痛的选择和多么无奈的取舍。
就这样,曾经受世人爱戴尊敬的安帝师、多才多艺又倾国倾城安贵妃,以及作为大成国世家之首的安家,先后泯灭于了天地之间。
而年幼的宇文澈则成了骠骑军中最小的士兵,受尽了苦楚和欺辱。
他始终牢记着,母妃最后一次抱他时,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一定要活下去’,所以他把这一切都忍了下来。
但即使是这样,他依然经历了好几番的生死,如果不是慕啸天暗中救了他,他恐怕早就被害死了。
从那天起,慕啸天经常在私底下传授他武艺,也教导他做人。
师傅给了他保护自己的能力,同时也使他始终保持灵台清明,没有被仇恨所控制,更没有被怨怒冲昏和击垮神智。
皇帝不知道,他的薄情寡恩,其实早就被自己昔日的恩师看透了。
是以安止山在进宫前做了一些安排,但他还是没有算准皇帝的心狠程度,所以,他只把那些安排放在了女儿和外孙的身上。
他以为,就算皇帝听不进去劝告,顶多是他一个人获罪,不至于殃及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