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进城

杨天突然想起还没相互介绍，暗恼自己忘了人情世故。

“对了，我叫杨天，射杀那五个人的叫长孙槐！”杨天指着正在回收装备的二弟，“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被绑到这里来？”

“我姓郑，小名巧儿！”郑巧儿盈盈下拜，“巧儿谢过杨公子救命之恩！”

“这你还真谢错人了！”杨天摆手道，“射杀坏人的是我兄弟长孙槐，我手无缚鸡之力，至始至终都是在作壁上观，只不过解开绑你的绳子而已。”

“不一样的，长孙公子对巧儿是救命之恩不假，但是公子想巧儿之所想，急巧儿之所急，同样是全巧清白的大恩！”

“对了，巧儿，他们是什么人，怎么把你虏到这里？”

郑巧儿顿时抽泣起来，哭诉着把来龙去脉说给杨天听。杨天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郑家是周至县的大户，三代经营之下，积攒得一份产业，家有田产近两千亩，除此之外，还有两三千贯的家产。不过也正因为郑家富裕，引得太华山中强盗太白五雄的觊觎。说起来祸从天降，昨天晚上太白五雄乘夜入寇，将郑家上上下下杀个精光，本来郑巧儿也是要死的，刀都快落到脖子上了，老二老三发现是个女人，也不知怎地就突然觉得山中需要女人压寨，所以被绑了来，侥幸逃得性命。还好当时黑灯瞎火的，五雄又着急走人，来不及细看郑巧儿的容貌，要不然指不定就地正法了。

“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事了！”杨天背道歉。

“公子哪里话！”也许是痛定思痛吧，郑巧儿虽然戚容不散，但没有嚎哭，而是静静地看杨天在做什么。

杨天扶郑巧儿起来，把衣服给她围好，再用绳子在腰间绕一圈，打个结，系紧，然后给她整理一散乱的头发，一个妙龄少女亭亭玉立，让杨天冷不住多看两眼。

“完美！”杨天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对了巧儿，你家还有什么亲戚吗，现在太白五雄已经伏诛，一会我和二弟送你过去！”

“已经没什么亲戚了！也许还有吧，但兵慌马乱之后，都散了，早已失去音讯，巧儿如今孑然一身，还望公子收留！”郑巧儿再次下拜。

“这……我们也……”不知怎地，郑巧儿表现出的无助，让杨天不禁生出一股浓浓的保护欲，于是改变了拒绝的想法，“也罢，同是天涯沦落人，你暂且和我们一路吧，实不相瞒，我们刚出大山，在外面也再没别的亲人。”

“杨公子，今后有何打算？”郑巧儿见杨天答应收留，心中不禁一喜，她现在已经完全把杨天当作依靠了。

“先报官吧，既然你家在周至，我们先送你回家，然后再作打算！”杨天回头看了看还在装模作样地清洗弓箭的长孙槐，“喂，弄好了没，有活干了！”

长孙槐这才过来，一见着郑巧儿那充满现代风格的“裙子”，不免又惊艳了一把，在他看来，天上的仙女应该就是这样的。

“巧儿多谢长孙公子救命之恩！”一个标准的怀中抱月礼下去，长孙槐总算觉得付出得到了回报。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长孙槐有点不敢看郑巧儿，“姑娘受惊了！”

“有劳长孙公子牵挂！”

杨天向长孙槐介绍了郑巧儿的情况，以及护送她回家的打算，后者自然同意，不过拿行李的重任，再次落到长孙槐身上，杨天则护着郑巧儿，总算出了太华山。

进入关中平原后，郑巧儿却不认识路，杨天两眼一摸黑，长孙槐也是半斤八两，杨天只得去问路，在村民的帮助下，总算找到了官道所在，踏上了向周至县城前进的道路。

考虑到郑巧儿体力问题，在征得其同意之后，杨天用包裹里的一百钱向同行客商租马车。刚好有去长安投亲的，带着家眷，于是郑巧儿便上了车，与女眷一起。这样一来，赶路的速度便加快了。

一天后，三人进了周至县城。县城不算大，一丈三的城墙，四四方方的，只不过显得败坏了些，城里也不见多少人，有点儿萧条之感。

封建社会一旦陷入战乱，人口便会锐减，倒不是死掉了，而全部躲进深山老林，让官府找不着，成为流民。流民虽然艰苦，但回报也很给力，既不用向朝廷交税，也不必被征兵，这是个保命的法子。

长孙槐一家就是这样。

正如杨天估计的那样，如今已经是武德九年，不过李世民已经杀兄宰弟，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大唐已经建立九年了，地近长安的周至县城依然萧条无比，很多破烂的房屋没得清理，因为人手不足，官府的重点放在恢复人口与农业上，城市建设自然就落下了。满打满算，如今的周至县城，城里的人口大约两万左右，县治掌握的农户也不多，至使还有四分之一的田亩被迫抛荒。

封建社会重农抑商，以农为本，国家赋税主要来源是农业。一个城市掌握的户口越多，征收上来的税也就越多，另外，徭役、征兵等也都是以户为单位。

因此，人口，是政绩最大的考核项，县衙有一支专门的工作队，他们的任务就是进入茫茫的太华山找人，流民一被寻找出来，立即入籍，拨给一定的田亩，官府还把无主的房屋分发一套，赋税也不多，待遇相当不错，比起在大山里躲猫猫要强上太多。

这不，还没进城呢，县太爷招徕游民的榜文豁然张贴在最醒目的地方，榜文下面，还有一群人围观，他们并不识字，只是在听一位士子读榜文，尽可能地多记一些，以便回去之后向邻里乡亲吹牛，以示自己有点儿文化。

长孙槐对此很感兴趣，也想去听听人家说些什么，拉着杨天就要往里挤，郑巧儿紧跟上，生怕丢了。

“你去凑什么热闹？我念给你听就是了！”杨天也是认识繁体字的，读起榜文来没压力。

“大哥，你识字？”长孙槐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要知道古代能够读书的人是很少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文盲。

“这算什么？读读写写也不算大本事！”杨天说完，认真看了榜文，古人行为不知道标点符号，不好好判断一下还真不行。

“好大的口气！”也许是杨天说话声音大了些，让人群里那个士子给听到了，士子当即不乐意，“你一个猎户，然大言不惭，敢说自己识字？”见士子发怒，人群顿时闪开，杨天三人暴露出来。士子看到对方猎户打扮，竟然敢咬文嚼字，那怒火就更大了。

“是我说的，怎么了？认识几个字而已，了不起么？”杨天见对方卫道士一般的行为，感到好笑。

“你一个猎户，安敢谈文字？这榜文你可识得么？”刘方虽然读书不多，但为人仗义，不过有一点读书人的骄傲。

“简单！”杨天不想在这浪费太多时间，当即就把榜文大声念了出来，念完之后，还将榜文的大意用白话给解释了一番，这一下子，围观群众，包括长孙槐都听懂了。

刘方嘴巴大的可以塞进一个鸭蛋，他不是笨蛋，杨天的水平要高出他不少，这一点他感觉的出来，君不见，刚才围观的人听他念了半天，全都一副懵呆呆的样子，完全听不懂说些什么。然而杨天一解释，他们全都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还真就听懂了。刘方震惊之后，马上就是兴奋。

刘方出身没落地主家庭，祖上出过文豪级别的人物，故而读书传统一直保留着，只不过隋末战乱之中，刘家毁于战火，只剩下刘母带着年幼的刘方借着刘家秘密贮藏的补给渡日，刘母识字不多，把所学全部教给儿子之后，就靠着刘方自学。

由于没有名师指点，自然学成个半调子。

后来刘母去世，临终前嘱咐儿子，万一遇上名师，可千万别错过机会，一定要恢复祖上的荣耀。

然而，寒族子弟，而且还是没落的寒族子弟，再加上知识储备有限，哪里寻得着名师？刘方也去寻过几人，无一例外地被赶了出来。

今天他遇上了杨天，刘方觉得这一定是天意。

杨天没理会刘方的震惊，叫上长孙槐，“我们走吧，正事要紧！”言毕，率先朝城门口走去。

刘方见杨天要走，连忙追上去，不过没跑几步，又停了下来，原来有人拦住了杨天一行的路。

这个人，他可不敢得罪，因为他是周至县的父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