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们什么时候离婚?
金穗醒来的时候,差点被吓了一跳。
屋里点着一盏煤油灯,一个壮实的身影从坐在床尾,背对着她。
她起身去上厕所。孟思昭听到动静,转过头来,黑色的眸子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金穗被他看得不自在,问道:“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
“你怎么不去睡?”金穗问他。
他没有回答,看她披着衣服问:“你要上厕所吗?”
金穗点头:“嗯。”
“外面黑,我给你拿着灯。”孟思昭站起来,举着煤油灯,开门先出去。
煤油灯套着玻璃灯罩,在室外不容易被吹灭。他在前面,等金穗出去之后,自动站到她身后,这样就不会挡着光。
金穗闻到他身上有很浓的酒精味。轻捂着鼻子,孟思昭感觉到她的嫌弃,便离得远一点。
从厕所回到厢房,金穗打呵欠说:“你快去睡觉吧,时间不早了。”
“酒喝多了,睡不着。我们聊聊?”孟思昭说。
虽然他的语气里有询问的意思,但金穗听出来有不容让人拒绝的命令。想来是要谈离婚的事情,她就坐在凳子上,用一种知性的声音说:“要离婚是吧?没问题,不过我们把账算清楚就行!”
孟思昭讶异:“谁说我要离婚?”
“听你爸和许秋平的意思,这婚非离不可的。”金穗说。
孟思昭眼神黯下去:“他们说有用,当初我还用得着跟你结婚?”
咦?这个丈夫好像挺有主见的。金穗说:“三人成虎啊!”
“你什么时候会拽这种深奥的成语?”孟思昭敏锐地抓住其中关键信息追问。
金穗不以为意:“看书,刚学到的。”
桌子上还摆着她从顾璇那儿借来的书。孟思昭没有过多地怀疑,接着问道:“你们怎么住到这儿里来?”
金穗想了想:“哦,他们说我嫁进门的时候,你姐过世还不到三个月,住那儿不吉利,前两年一直闹,非逼着我搬到这儿来。”
“他们?你指我爸,还是许秋平?”孟思昭再问。
“有区别吗?如果没有他的默许,许秋平再横,又能把我怎么样呢?”金穗揶揄道。
他的手摸了摸那床被子,里头的棉恕一坨一坨的,娟娟和婷婷挤着睡一起,似乎在梦里还冷得发抖。他重新站起来,去正屋把孟思明房间的那床被子抱过来,换下原来的被子。
“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孟思昭换完被子,继续跟她说话。
“我说什么你信吗?我说什么你爸和许秋平都要看过,我又敢说什么?你花二百块钱彩礼把我娶回家,这就是我的原罪,你知道吗?”聊了几句,金穗不困了,定定地看着孟思昭说。
他生得浓眉大眼,五官正气十足,放在电视剧里,就是正义男一号的那种形象。
孟思昭低下头,诚恳地说:“我的错。我不该光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
金穗不想听他道歉,她不是原来的那个人,对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感情和怨念,她是要考大学要离婚的。如果过多地把感情放在这个男人身上,并不是好事。
想到这儿她又问:“所以,我们什么时候离婚?”
今天晚上她说得最多的字就是离婚,这使得孟思昭有些生气,这种气不是因为自己处于被动状态的不甘,而是气自己无能,给女人造成委屈。
“你真的把我寄回来那两个月的工资领了?”他不愿意谈离婚这件事,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婚。人家在家里受委屈带大两个孩子,良心上他就过不去。
金穗一听他提这个气也来了,生硬地说:“领了,花完了。”
孟思昭看她这个防备的心理,想着也许是他语气太严肃了,于是换个口气说:“花完就花完,我又不找你拿。”
这下换金穗惊讶:“怎么的?你不想追究这件事情?”
孟思昭站起来,双手插在军裤兜里:“我能怎么追究?按理说钱应该寄回来给你的,你是我妻子。”
“妻子”这两个字似乎是特意加重语气强调,听上去情深意重。
不是来谈离婚的,其他事情就不那么重要了。金穗掀开被子,冷冷地对他说:“那没什么事情就先这样,我要睡觉,上一天工累死了。”
“你干什么还要去上工?”孟思昭问她。
“许秋平、陈大业都不上工,陈媛媛也不想上工,我再不上工,家里真喝西北风啊?”金穗没好气地回答道。
孟思昭听到这个回答,心沉到了底。他端起金穗原先盖的那床被子,走出厢房,随手掩上门,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冻麻了,才回到孟思明给他腾的房间。
第二天早晨吃早饭的时候,孟思昭对父亲说:“金穗盖的被子太旧了,该换一床新的,娟娟婷婷睡熟了还冷得发抖。”
孟广安没有应下,倒是许秋平先说:“往下天就暖和了,再盖一阵子也没事的。家里没有棉花,也没有钱换。”
孟思昭说:“我每个月把工资都寄回来,不至于连打一床新棉被的钱都没有吧?”
说起这个许秋平就来气:“你一个月才寄多少钱回来?我们这一大家子要吃要喝的,哪里还剩什么钱?”
金穗不开口,向他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家里除开金穗之外,还有六个劳动力,挣工分养四个孩子都绰绰有余,何况我每个月再寄几十块钱回来,按理说过得比村子里谁家都好。怎么我的妻子和侄女,还盖着破被子?”孟思昭语气平缓,不急不徐地说。
这一句话,问得她哑口无言。
金穗把身子挺了挺,有人撑腰就是好。
陈媛媛插嘴道:“这两个月你不是没钱回来吗?”
孟思昭只需要向她扫一个眼神,她就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你三年不回家,一回家里,大清早地就要向你亲爸问罪吗?”孟广安一开口,就要用父亲的尊严问他。
“我是问罪吗?金穗盖的被子很破,这是事实吧?我说要给她换一床新被子,你怎么就认为我在问罪?”孟思昭也严肃地说。
饭桌上的其他人都不敢说话,陈大春和胡慧芳只想快速把碗里的食物扒拉完,然后早点去上工。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这点事情你非得找我给你拿钱办?”孟广安看着金穗,那眼神恨不得剜了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