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放过?
薛玉颜接口,小酌一口,声音有几分傲气:“西湖龙井,用的是去年的雪水。清则清已,只是凉了些。”
薛玉初笑了笑没说话。薛玉颜将煮茶的工具拿过来,一一查看后道:“这青瓷壶煮别的还好,若是用雪水还须得紫砂壶。祖母,我那有套黔安新出的紫砂壶,明儿拿来给您煮茶喝。”
“好好。”老夫人笑着答应,拉着她的手问了些家常话。
薛玉初却心里一紧,黔安产的紫砂壶与别处不同,多采自深山里的矿石,一个处理不好对人体是有害的。
她细细观察薛玉颜的神色,见她将一旁的果子点心剥壳去皮,尽心尽力的侍奉祖母,倒也挑不出错处。
薛玉初也不阻挡她献殷勤,直到隅中时分,海棠花在阳光下有些萎靡,老太太脸上也现了疲色,薛玉颜才不紧不慢地问一句:
“听说六妹妹前些日子在前厅出了次风头,哄得小将军流连忘返”
“二姐姐说笑了。”霍九娘替老夫人续上一碗凉茶,说话间带着两分锐利:
“我又不是什么勾栏瓦舍的妓子,会什么哄男人的把戏,不过是年哥哥央我帮个忙而已。”
这话说得很是严厉,薛玉颜不过是想挫挫她的风头,提醒老夫人,薛玉初太惹眼,要招了外男。
她几句话扯到勾栏瓦舍上就太严重了,谁不知道,她是老夫人教养的。说这话,不就是在打老夫人脸吗?
果然老夫人重重放下茶杯,在青梨木桌上磕得响:“玉初去前厅是我准许的,你在这瞎猜测什么。”
薛玉颜一滞,眼角瞥到李氏疯狂地朝她使眼色,连忙谢罪:“是颜儿的错,未知全貌,擅自多嘴。”
“哼!”老夫人冷哼一声,转头对着薛玉初也是一顿数落:“还有你,姑娘家的勾栏瓦舍挂在嘴边,回去把《女德》、《女训》抄十遍。”
“是。”薛玉初乖乖认下,她对这样的处罚很满意吧。虽说只有她受了实质性的惩处,但老夫人对薛玉颜怕是有了改观。
薛玉颜依旧垂着头,染了豆蔻的手指摩擦着印花白瓷小茶碗,神情晦暗不明。
老夫人被这一闹也失了赏花的闲心,薛玉初微微侧头,适时地问身旁的王嬷嬷:“问问后厨膳食准备的怎样?”
王嬷嬷笑道:“早准备好了。”
起身时,碧桃贴着耳语几句,她点了点头,状似无意的在人群里扫了一眼,贴近老夫人:“怎的今日没见到赵姨娘?”
老夫人抬眸看向王嬷嬷,王嬷嬷道:“早间,赵姨娘派人过来说身体不适,今日赏花宴就不来了。”
“怎会突然如此?”她轻声道:“祖母,初儿过去看看,府里人都来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多孤单呀。”
“难得你有这份心。”祖母拍着她的手道:“去吧,早些回院子里抄书。”
还是如那日,春红守在门口,遥遥看见了薛玉初就往屋内跑。黄杏快步追上去,扯着丫鬟领子厉声道:“跑什么?”
春红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清楚:“没……没,……跑……我……我是去通报主子迎客。”
“不必了,姨娘既是病了就安心待在屋内休息,我自去探望。”
春红听了这话眼泪都急出来了,只不停地给薛玉初磕头,嘴里念叨着:“进去不得,进去不得啊……”
“大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我们是何居心?”碧桃上前一步把春红强制拉起来,“我今日定要瞧瞧赵姨娘究竟生得什么病,如此怕见人!”
碧桃钳制住了春红,黄杏带着薛玉初大步往里走。
赵姨娘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洒扫的丫鬟都没有,薛玉初隐隐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黄杏胆子大,一路往里闯,直走到赵姨娘平日休息的小楼里,一掌推开大门,片刻,急促地“啊”了一声,屋里传来几声怒骂声,黄杏面红耳赤地奔逃出来:
“小姐,小姐我,我们去找老太太吧,赵姨娘,赵姨娘她在房里……偷人!”
薛玉初却出奇的冷静,摆摆手,没让黄杏大张旗鼓的找人捉奸,相反她让人守在院子里,等屋子里淅淅索索的声音渐歇了,才带着人进去。
暗沉的屋子里一阵闷热,还有一股腥膻味,薛玉初捂着鼻子坐在圆椅上,碧桃侧着身子替她挡住那些腌臜东西。
赵姨娘衣衫不整的爬过来,战战兢兢地跪在薛玉初脚下,嘴唇泛白,哆哆嗦嗦的乞求:“六姑娘,好六姑娘……你放过我们……我做牛做马都报答你……”
薛玉初往层层纱幔阻隔的卧房里瞟了一眼,床脚有个人影缩成一团,不敢出声。
窝囊东西,这时候了还要一个女人求情。
“那人是谁?”
赵姨娘咽了口唾沫,指头攥得发白,她磕磕绊绊地说:“是……是……我……同乡。”
“呵。”薛玉初冷笑一声,目光凌厉地射向赵姨娘,“你可知通奸该怎么处罚?”
赵姨娘眼前一白,她想起小时候被沉塘的寡妇,尸体被泡胀浮在河面上,身上青紫,眼耳口鼻都是泥沙。她吓得一哆嗦,疯狂给薛玉初磕头,用力之大,磕散了头上的发髻:
“六姑娘……我求求你,求求你,饶过我一回,我再不敢了……”
赵姨娘涕泗横流,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狼狈不堪。
薛玉初冷漠地看着她,等到她磕到没力气了,再悠悠地开口:
“想要我放过你也不是不行。”她倒了一杯茶放在赵姨娘旁边,如鹰隼般凝视着她的眼睛,“我单问你个问题,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此话一出,赵姨娘已然冷汗浃背,她眼神飘忽不定,不敢望向薛玉初。
薛玉初会这般问,定然是心中知晓了些什么,但是赵姨娘随即又想,这丫头的母亲又不是自己害死的,若是这丫头真想知道是谁害死她母亲,自己还能用这条件与她交换。
想到此处,赵姨娘心中便大胆了些,她看向薛玉初,有些哆嗦道:“六,六姑娘忘了吗?你,你母亲是病逝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