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黑暗

两军对垒。

一方是人类大军。

一方是魔窟诸多种族联军。

这种场面其实并不多见。

魔窟种族大多智力低下，多不正常。

只有在更高位的存在统领下，才会形成系统性的军队联盟。

但即便如此。

对比人类那边的纪律严明，魔窟这边依然乱糟糟，根本没有分门别类的整顿队列。

这导致猎物和天敌都被排在了一块。

各种古怪尖锐刺耳的叫声此起彼伏，某些兽类因为距离血肉巨兽太近，吓得当场失禁。

几头半开化的部落种族，因彼此的图腾互看不顺眼，大打出手。

甚至还有强大的兽类生物，随口吞掉了周围的战友，大口咀嚼，咕叽作响，宛若捏碎了一颗颗饱满的番茄。

当真是乱七八糟、血腥弥漫、臭气熏天。

统合无数魔窟种族的上位者，显然并不会在意这些。

魔窟联合大军的数量，足足是人类方面的五倍以上，虽然合作很成问题，但就算只依靠数量，也能堆死对手。

在联合大军的正中，那巨大肉山的顶端，足以俯视下方全局的角度，某位血界来客淡漠的看向人类大军的方向。

“血肉山的侵濡速度在降低，看来弗洛你说的是真的，人类那边确实已经有了量产血狮子的手段。”

“在血狮子的气息震慑下，血肉地毯无法展开，我方优势大减。”

“再加上人类蒸汽战甲更新迭代，已经可以少批量的生产七阶战甲，大批量生产六阶战甲……我们血肉洪流的优势已经几乎被抵消。”三对胳膊，蜘蛛下身，却只有一只眼睛的古怪生物，眺望人类方向半晌后，毫无情绪波动的说道。

在它身旁，一道血红的人影发出一阵桀桀怪笑。

“人类变强了是没错，但对我们来说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这只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食物变得越来越美味了啊。”

“卡纳基，你难道不认为，我们唯一需要在意的只是那些人类高层，其他通通无需在意吗？”

血影弗洛晃动身躯，浑不在意的说道。

卡纳基晃动三对胳膊，“是的，我认为你说的没有错。”

“但是你不觉得人类那边的高层，变得越来越多了吗？”

“即便我们拥有不死的特性，但如果被围殴，还是有被封印的可能。”

“我可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傲慢，最终丢失宝贵的自由。”

弗洛横了卡纳基一眼，嗤笑，“你想的未免也太多了，这是不是你那十分之一的人类血统在作怪呢？”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顿时就冷了下来，卡纳基那只独眼死死的盯住弗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和我开战吗？”

举手右手摇了摇，“我可没有这种想法，而且我也并不觉得这是诋毁……因为在我看来，人类高层的存在并不比我等的存在低劣……摄取优异，化为己用，这是在血界深处的生存法则，很正确不是吗？”弗洛不紧不慢的说道。

“哦？你竟然是这么想的？为什么？”卡纳基独眼微微一暗，似有诧异。

“这很简单啊，你看……我们在血界的时候，是清醒的时候多？还是疯狂的时候多？”

“我们吞食人类，为的是什么？是为清醒！是自我！是为脱离疯狂的灵药！”

“那么再进一步细想一下，既然人类血肉可以让吾等从短暂的疯狂脱离，那么人类血脉必然有着对抗疯狂的潜能。”

“只要稍有神智，没有疯的那么厉害的血魔，必然都会夺取人类血脉，试图将其揉入自身。”

“这其实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不是吗？”弗洛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就在两头怪物谈话时候，下方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血肉巨兽裹挟着无数魔窟生物，发起了一次声势浩大的冲锋。

魔窟生物一道道天赋能力被激发，闪耀出各种乱七八糟、足以闪瞎人眼的灵光。

毫无配合可言，单纯只是依靠数量，堆叠了过去。

人类方向。

卜瑞福眯着眼睛看向血肉山，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某个老朋友好像又来了。

然后低头看向那宛若潮汐的魔窟洪流，劈头盖脸的冲击向人类防御战线。

如果是过去，他可能会担心血肉巨兽的冲锋，会造成某种不可避免的损失。

但是现在……随着低配版本的【元能本命珠】的大批量制造，蒸汽战甲的动力源彻底解决，这种担心已经变得极淡。

人类大军的第一道防线战士，统统都是精锐，最低也是五阶，单纯以等阶而言，远远超过对面魔窟生物的平均值。

但问题是，人类终究还是人类，永远没法像魔窟生物那般皮糙肉厚，就更不要说巨大的体积差了。

哪怕只是四阶的血肉巨兽冲锋，真要直面撞上了，五阶的人类战士也会必死无疑。

这其实也很无奈。

第一道防线要是防御不住，人类这边别说还击了，就连守住阵地都八成做不到。

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这第一道防线，只能是精锐战士去抗。

正因为如此，第一道防线的战士，所拥有的装备都是最好的。

最新型的蒸汽战甲普及，也是从他们开始。

着甲后，附加的瞬间加速以及防御力都能勉强达到六阶，尽管攻击力距离六阶还差一些，但用来保命却是足够了。

伤亡率从原来的百分之六，骤降至百分之一不到。

但这里所指的是日常战线防御，而非是有着血魔坐镇整合的攻城战！

所以自己还是得下去啊。

扛着一把巨大的蒸汽矛，卜瑞福没有着装蒸汽战甲，直接向着战斗白热化的方向一跃而去。

蒸汽长矛噗的一声，喷出滚滚白雾，接着瞬间消失。

正在冲击的血肉巨兽，陡然发出一声惨嚎，轰然倒地。

巨兽的脑门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通透的大洞。

而在巨兽的身后，更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挤压、碾平。

无数的魔窟生物要么被挤开，要么化为一团血雾，要么变成扁扁一片，最终露出一条仿佛由血肉铸就的通道。

待到此时，空中才传出一声音爆。

浩浩荡荡的气浪，从音爆的中心荡漾开来，冲得那些魔窟生物东倒西歪。

卜瑞福落地，伸手向前虚虚一握，丢出去的蒸汽长矛瞬间又落回到他的手中。

战场不由陡然一静。

接着人类这边发出欢呼。

魔窟生物那边却尖叫着、屁滚尿流的向后疾退。

“人类高层这么快就出手了吗？……这是八阶的力量。”

“呼噜噜，虽然人类的力量仍然与吾等有着明显的差距，但这种差距在明显缩小。”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盯着下方的卡纳基眼神阴郁。

“哼，只要不是九阶极限，人类就永远只是吾等的盘中之餐。”

“元能体系出现，促使人类超凡力量暴涨，但到达极限之后，能够跨出最后一步的依然寥寥。”

“没有魔窟血晶精粹的激发，他们永远也……”话说道一半，弗洛就不由一顿。

目瞪口呆的看向卜瑞福的方向。

一道道的光环凝聚于卜瑞福的脑后。

原本八阶的气息稍微模糊了一下，然后就向上轻轻一跃。

八阶，瞬息之间就变成了九阶！

尽管力量并不稳定，气息十分模糊，仿佛随时都会从九阶跌落，但那确确实实就是九阶的气息。

弗洛沉默了一下，它看向卡纳基，“我觉得……或许我们应该离开这里。”

“人类最擅长的就是以多欺少，既然他们会在战场上放出九阶，就断然不可能只有一个。”

“我可不想被……”

说到这里，弗洛话音一顿，血影剧烈摇晃，好半天才稳定下来。

它与卡纳基面面相觑，彼此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可思议。

卡在它们身上的无形的桎梏，如同冰雪见到了暖阳，悄无声息的融化消失。

本被死死的压制在八阶初级的力量，瞬间翻着跟头往上暴涨。

八阶中级……八阶高级……

八阶巅峰……

九阶！

弗洛有些痴傻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空间的压制……消失了？”

无论弗洛是血蛞蝓还是血貘，它都是魔窟血界深层的血魔类生物，真实位阶最低也是九阶。

血界血魔想要穿过血界界膜，降临到魔窟糜间，必然会受到空间压制。

就像是鱼被丢上了岸。

空间环境的变化，必然会导致鱼的生存压力暴涨。

除了少数两栖鱼类，大部分都会直接挂掉。

虽然用这个来形容所谓的空间压制，并不完全正确，但更方便理解。

魔窟的入侵，就像是潮水的上涨，即便只淹没了些许滩涂，但也足以使得上了岸的鱼儿压力骤降。

说得再直白点，魔窟对周边环境的侵濡改造越深，空间对于血魔的压制，就会不断的趋于减轻。

这就是为什么，几十年前的弗洛只有初入七阶的实力，而现在，哪怕空间压制还在，它也能达到八阶初级。

可无论怎么样，这种减轻都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怎么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空间压制说没就没有了。

弗洛和卡纳基都不是疯子、蠢货。

能够想尽一切办法逃离血界，只为减缓自身疯狂腐化的血魔，就没有一个是笨蛋。

所以它们在同一时间都意识到……魔窟核心可能出问题了。

下一秒，它们的力量就以极快的速度开始转化。

从不间断的疯狂无序，逐渐变得有序且黑暗，腐化效应仍在，但扭曲效应却被缩小了数倍。

时而疯狂时而清醒的大脑，此时仿佛有一道清流沁入，瞬间变得无比清醒。

与此同时。

本在不断后退的魔窟生物，很多渐渐减缓了后退的速度。

这不是它们胆子大了，不再逃了，而是大脑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

它们的表情时而迷茫，时而呆滞，短短不过几个呼吸之后，眼中就流露清醒，甚至闪烁出智慧的光芒。

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向着后方逃去。

弗洛回头看向远处的卜瑞福，神情第一次变得极为人性化，“老对手啊，看来我们的战争……有的打了。”

接着就化为一道血光弹射向天际，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卡纳基更是干脆，身形瞬间缩小，从血肉山上一跃而下，隐没到茫茫兽海之中，无影无踪。

空间压制解除，力量纵然变强，但突兀的属性转化，依然是一种灾难。

真要强硬出手的话，没准自己会把自己玩死。

弗洛和卡纳基对此清清楚楚，自然不会去做这等蠢事，当然先溜之大吉。

这一场魔窟攻城战，就这么虎头蛇尾的不了了之。但在之后的历史上，这场战争却异常重要，被视为【魔窟异化之始】。也就是从这一天起，本应该与人类你死我活的魔窟大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灾难仍在，魔窟环境依然恶劣，却没有了之前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意味。

堕落腐化的情况越来越少，魔窟转化的厚厚肉土逐渐转黑，一丝丝精纯的黑暗力量开始在魔窟中隐秘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