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的前尘往事
没有感到半点儿窒息，也没有感到半点儿的排斥和压迫。
夏小美就这么看着自己，和那个女人自然而然地合二为一。
视角变换，几十层的高楼，让夏小美恐惧，她忍不住就想要后撤。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挽住栏杆儿的手已经轻轻松开。
带着风的呼啸，带着生的眷恋，也带着无尽的懊悔。
如果重来一次，夏小美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一头撞进来。
在这一刻，她心底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涌。
爸妈为了给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娶媳妇儿，把自己许给了一个老男人，狠敲了一笔。
其实说卖更合适，家里收下了对方一千块的彩礼，却一分也没打算让自己带走。
想着那个比自家爸爸只小了一岁的老男人，夏小美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才十八岁呀，多好的年华，少女的心里，有着对爱情的美好憧憬。
她的丈夫应该是年轻又健壮的，帅气又挺拔的，活泼又俊朗的。
于是她设计了一个陷阱，虽无耻却无悔。
打听到了确实的消息，夏小美就早早等在了回村必经的小河边。
看着高大挺直的身影从路口拐过来，她义无反顾地把自己扔进了河里。
从部队回家探亲的秦孟良，就这么凑巧地救下了掉进河里的夏小美。
救命之恩自然要以身相许，夏小美坚持要嫁给秦孟良。
秦孟良倒没觉得自己被逼迫，夏小美长得漂亮，人也能干。
更在知道了夏小美被她爸妈卖了一千块，给儿子换媳妇儿后，毅然决然地决定了要娶她。
从自己攒下的津贴里，拿出一千块钱做彩礼，补上了夏家欠老男人的窟窿。
又再给了夏小美二百块钱，让她给自己添些嫁妆。
夏小美是愉悦而满足的，手心里的二百块钱，都会她攥出汗了。
她下定决心，要和秦孟良好好过日子，弥补自己对男人的这份亏欠。
奈何婆婆看不上她，说她天生长个狐狸精样，是个不安分的。
明明都已经被家里许了婆家，竟然还用狐媚手段勾搭上了自己的儿子。
要知道，大儿子十六岁就去当兵，今年虽说才二十，可在部队里已经摸爬滚打了快五年了。
辛辛苦苦攒下了这么点儿家底儿，秦婆子怎么舍得全掏给了这个小狐狸精。
别人家娶媳妇儿，二百块都花不了，凭啥自家娶媳妇就要花那么多。
那个邻村的老男人肯花大价钱求娶，图的是夏小美年轻漂亮。
秦婆子偏偏最看不上的，就是她长了个狐狸精样。
只要她一出门儿，村里不管是小伙子还是老爷们儿，一个个眼珠子就都跟长在她身上了似的。
自家大儿子常年在外，儿媳妇长的太漂亮，哪能守得住家。
就算她不勾搭别人，也挡不住别人勾搭她呀，那张脸就是个惹祸的。
万一给儿子戴了绿帽子可咋整？她又不能每天去儿子屋里守着。
秦婆子一直想给大儿子娶个老实能干，腰粗屁。股大，样貌普通的。
这样不但能守住家，还能帮自己忙里忙外，兼着照顾几个小的。
儿子部队里攒下的那些钱，也能多往家里贴补贴补，不至于都被小狐狸精给祸祸了。
所以秦婆子总是时不时的叨叨，自家大儿子是吃皇粮的，全村多少人家的闺女，都眼巴巴的往上凑呢？
却倒霉被个狐狸精给算计了，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儿子刚回村，她就掉水里了。
婆婆和媳妇儿都觉得自己委屈，谁也不肯服软，矛盾不仅越来越深，直到无法调和。
如果能重来，夏小美绝对会把身段放得低低的，好好的跟婆婆相处。
绝不会仗着丈夫对自己的维护，就跟婆婆硬顶来，不仅让丈夫受了夹板气，还害了孩子，也害了自己。
坠落……
深渊无边无际，是再也回不了的头，是再也走不回的路……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还不送她去医院？想看着她死吗？”
突如其来一声粗犷的大喝，把一屋子人都给震住了，慌乱被按下了暂停键。
凌梦云也被这粗豪的一嗓子给吓了个激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东西，只感觉浑身都疼，却根本动不了。
这是没死吗？怎么可能？自己明明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
“小美，小美，你怎么样了？”一只大手握在了她的手上。
原来自己还是有感觉的，就是身体不能动，不过小美是谁？
凌梦云这么一想，脑子瞬间仿佛被灌了铅，针扎般的疼起来。
随着炸裂般的疼痛，记忆像封存的碟片，在脑海里飞快地一帧帧闪过。
那是个叫夏小美的女孩子，长得漂亮，却不被家长喜欢。
家里重男轻女，四个孩子，她注定了就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脑子里的画面还没有闪完，凌梦云就听到一个妇人哆哆嗦嗦的说话声。
“良子，你回来了，你媳妇儿，你媳妇儿……已经没气儿了。”
谁没气儿了？自己吗，还是夏小美？凌梦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努力睁大眼睛，朦朦胧胧地，看见一个男人趴在自己身边。
男人的脸庞，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秦孟良！
这个男人她竟然是认识的，他是夏小美的丈夫。
而且从她的心底深处，涌上一波又一波的亲切感。
所有的委屈、惊恐和害怕，在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都立马烟消云散了。
仿佛有他在身边，自己就有了依靠，有了安全感，什么都不再值得惧怕。
‘还好，良子哥回来了，’她的眼神亮了亮，‘真好，良子哥来了。’
这种情绪让凌梦云悚然一惊，刚刚心里浮现的这份情感，明显是属于夏小美的。
那她又是谁？这个男人又为何要握着她的手？
脑子更疼了，思绪也更乱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凌梦云，还是夏小美？
刚刚脑子里的那些记忆，又是谁的前世今生？
“小美，媳妇儿，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
男人弯下腰，轻轻抱了抱她，粗糙的手指，抚去她鬓边的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