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啥前儿是个头
丈夫离世早，夫妻俩攒下的那点儿家底，都给丈夫办了丧事。
他离开一年多，两个人养家变成一个人，手头自然有些紧。
柳落雨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得着实辛苦，却只能咬牙忍着。
偏又赶上单位效益不景气，能维持个基本吃饱穿暖已经很可以了。
她是真没有闲钱，再给女儿买零食，买玩具，买花儿戴。
看着女儿小心翼翼地啃着卤蛋，像捧着什么珍宝一般，她心酸得不行。
平日里总是教育女儿不能贪人便宜，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给的东西。
虽然是想给女儿正面一些的教育，其实更多的，是她自己的自尊心在作祟。
邻居或同事间，相互给孩子点儿小零食、小玩具本无伤大雅，不过是熟人间的客套。
她却因为担心还不上这份交情的礼尚往来，拘着女儿，不敢让她接受。
可刚刚亲眼看到女儿眼睛里充满渴望，行动上却小心翼翼，柳落雨就感觉自己像个后妈。
真是太亏待女儿了，小小年纪，就跟着她受这样的苦，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
她是个不称职的妈妈，没有能力给到女儿一个更美好的童年。
夏小美看着这一幕，心里也不好受，她也心疼小妮儿呢。
“柳姐，你别难过，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生活总得朝前才看得到希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姐说是不是？”
小妮儿却还懵懵的，不懂得妈妈的伤心。
被妈妈抱在怀里，一只小手努力举着卤蛋，怕被弄掉了。
“妈妈，小心，小美姨特意给我买的卤蛋呢。”
感觉到妈妈的怀抱松了松，小妮儿赶紧把自己挣扎出来。
邀功似的指着那一堆小零食，“小美姨还给了我这些，我没要。”
一副‘我很懂事，妈妈是不是应该夸奖我？’的模样。
柳落雨伸手把一堆零食全都推到了女儿面前。
“小美姨不是外人，小美姨给的零食，我家妮儿都可以吃。”
“真的吗，妈妈，这一大堆好吃的全都给我，我都可以吃？”
小妮儿不敢相信的在炕上颠儿着小屁。股，却还没忘了小心护着手上的卤蛋。
柳落雨鼻尖发酸，看着女儿高兴的样子，她忍不住红了眼圈。
偏过头飞快地擦了一下眼睛，再转回来已经是笑意盈盈。
“当然是真的，妈妈什么时候骗过我们家小妮儿？这些都是我们妮儿的。”
“只是不能一次吃太多噢，特别是糖，吃多了会牙疼，咱们可以留着慢慢吃。”
小妮儿这下可算是开心了，一只手把剩下的卤蛋全塞进嘴里，一只手把零食圈到自己面前。
举起一板巧克力，看向小美阿姨，“小美姨，这个是啥？怎么吃？”
夏小美轻呼了一口气，抬头望向棚顶，忍下了眼里的泪意。
她曾经吃腻了的东西，小姑娘却是第一次见。
再低下头时，她脸上的笑意已经跟柳落雨如出一辙。
“这个叫巧克力，我听人说可好吃了，还是外国进口的呢？”
“我就想着，我们妮儿肯定没吃过，必须得给我们妮儿带一块儿。”
说完伸手接过已经被自己去了外盒的巧克力，撕开塑料包装，扒开锡纸的一角。
“呐，像阿姨这样掰着吃就行了，虽然有一点点苦味，却很丝滑。”
说完把掰下的一块儿塞进小妮儿嘴里，“妮儿尝尝喜不喜欢？”
刚一进嘴感觉硬硬的，紧跟着就开始慢慢融化，硬硬的边角都变成了圆的。
用舌尖儿轻舔，还真是柔柔黏黏丝丝滑滑的。
小妮儿美滋滋的抬起头来，“小美姨，好吃！不苦，很甜很甜。”
夏小美笑眯眯的道，“喜欢吃就好，剩下的让妈妈收起来吧，每天吃一块。”
小妮儿虽然有点儿不舍得，却还是连忙点头。
“嗯嗯，给妈妈收起来，每天只吃一块，小妮儿听话。”
夏小美把锡纸重新包好，递到柳落雨手里。
“巧克力虽然好吃，却过于甜了，不能让妮儿一次吃太多，免得吃齁了。”
“你回去把它搁到稍微阴凉点儿的地方收着，不然巧克力很容易化掉。”
柳落雨点头应了，接过巧克力，放到小书桌上太阳晒不到的地方。
重新转回来时，表情十分认真地看向夏小美。
“小美，你给姐交个实底儿，咱们摆摊真能赚到钱吗？”
柳落雨问的郑重其事，夏小美也回答得认认真真。
“能的，只要不怕辛苦，多下点功夫，肯定能赚到钱。”
“也许开头会有点儿难，挺过去，后面肯定会顺顺利利的。”
柳落雨停顿了一下，又再继续问道，“会比我上班赚的多吗？”
夏小美被这话给问愣了，缓了一缓才道，“姐的意思是我想的意思吗？”
柳落雨点头，回答得意外坚定，“是，如果真能赚到钱，我想辞了工作。”
这个年代辞工，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毕竟大多数人还是只相信铁饭碗。
在这些人眼里，摆小摊儿就是不务正业，是混不下去的人才会放下身段做的。
“姐也不瞒你，我一个人带着小妮儿，这日子过的确实有点儿难。”
“我倒无所谓，有一口吃的，饿不死就行了。”
“可妮儿还这么小呢，却每天陪着我喝粥吃咸菜。”
“偶尔炒个菜都不敢放油，那点儿油要留到过年吃。”
这个夏小美有体会，她刚搬进来时，还能吃两回炒菜，后来就几乎都是拌菜了。
要不是空间有吃的给她补，她现在得瘦成皮包骨。
“就算我为了孩子不惜油，存的那点儿油也吃不了几天。”
“日子长了，身子又怎么受得了？她还在长身体呢。”
“小美，我如果一直抱着工厂这个铁饭碗不放，这样的日子啥前儿是个头呢？”
夏小美在心中暗暗竖了个大拇指，自己没有看错，柳落雨果然是个有决断，又能下得了狠心的女人。
“落雨姐！”夏小美改了称呼，因为在她心里，这样当断就断的柳落雨，跟自己更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