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山的那边
“踏足这片陌生土地的人推开了眼前早已经破旧不堪的大门，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那真正的地狱，即便那颗很早就不再有波澜的心，也在此刻微微地跳动了一下。当他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这里本就不曾有过什么门。”
——《肇临杀厄》第三十九章
洛宇川跟着那个小女孩走进了其中的一处贫民窟内，在自己的最初印象中，贫民窟这种地方应该只存在于一些人的幻想之中。毕竟京都的科技每年都在飞速的发展，穷人和富人之间的界限也应该消失才对。
而洛宇川眼前的贫民窟却是那种真实存在的地方，四周都是用稍微硬一点的土块儿堆砌而成，用来遮风的木门也已经被完全地腐蚀干净，屋子内只摆放着两张地铺，他们甚至连一个可以正常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小女孩她和自己的爷爷所住的贫民窟还算比较的好，土堆块儿变成了坚硬的石块儿，遇到一些打雷刮风的天气也不用特意的去担心。
小女孩的爷爷此刻正一脸苍白的躺在地铺上，那浓白的头发已经所剩无几，那双空洞的双眼紧闭着，甚至连他的嘴巴里都没有了几颗牙齿。瘦弱的身躯加上年龄的摧残，显得更加的瘦弱且沧桑。从那孱弱的肌肤下隐约还能看见骨头的轮廓。
女孩轻轻地蹲在自己爷爷的身边，从怀中掏出了自己拼命偷出来的药物，尽管在这个地方，就连干净的水都已经是奢望，但是所幸贫民窟的大家对她们还算关照。女孩那孱弱的身躯亲自为自己的爷爷烧上了一壶水，女孩又蹲坐在爷爷的身边，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爷爷的额头。爷爷今天已经有了退烧的迹象，这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洛宇川反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反倒是身旁的林瑾晰居然主动地走了上来，替女孩照顾她的爷爷。
“谢谢你，大姐姐！”
“你爷爷发烧的很严重，这种症状已经持续多久了？”林瑾晰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小女孩爷爷的额头。
小女孩怯懦地说道：“从三天前爷爷就在矿上累倒了，本来爷爷的身体就差，那些人还执意要让爷爷下矿，所以爷爷他……”说到这里，小女孩再一次掩着嘴泣不成声起来。
“下矿？你们这里有矿山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伸出手指了指贫民窟的外面，洛宇川顺着女孩的手指望去，只见在那里正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黑色山脉，像这样的山脉，远处还有好几座。
那几座矿山都是第四区赖以为生的产业，第四区的矿产资源在整个京都都是最强大的，因为它们这里有好几座天然的矿山。
所以为了开发这几座矿山，贫民窟里的穷人们就成了最廉价的劳动力。只要给他们食物和水，这些穷人们就可以随意的成为他们的劳动力，有如此廉价的劳动力，那些富人们根本就不需要自己亲自下矿工作。
天然的矿山，洛宇川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以为第四区是一个很平常的地方，结果现实却狠狠地扇了洛宇川一巴掌。
女孩蹑手蹑脚的将在火上烧着的水壶拿了下来，并且拿出了一个很破旧的碗，碗的一边甚至都已经裂开了一个口子，但是小女孩却始终不肯丢弃它。
将水壶中的热水倒在了碗中，小女孩又将自己辛苦得来的药洒进了热水中。
小女孩轻轻地朝热水中吹了一口气，确保热水的温度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下降。
林瑾晰见状，将小女孩的爷爷缓缓地搀扶了起来，她的爷爷身体很轻，尽管这是一个了老人，但是体重却已经低于了人体正常的重量。
小女孩将那碗汤药轻轻地灌进了自己爷爷的嘴里，然后再照顾爷爷躺下。每天她的工作就是如此，这一次偷来的药可以维持好几天。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闯进我的家里！”
洛宇川和林瑾晰二人同时望向了门口，那里正站着一位同样年幼的孩子，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很单薄的衣服，胳膊上可以明显的看到一条条血红的伤痕，原本白皙的皮肤早已经晒成了黝黑状。那双灵动的眼睛此刻正无比愤怒的盯着洛宇川和林瑾晰这两个陌生人。
“哥哥，他们是……”
男孩快速地跑到女孩的面前，伸出手挡在了女孩和爷爷的面前。
“我爷爷已经生病了，他不能下矿，你们要抓的话就把我抓走吧！”
身后的女孩轻轻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解释道：“哥哥，他们不是来抓我们的坏人。”
但是面前的男孩似乎并没有相信洛宇川他们的打。那双眼睛看到他们二人的穿着就知道他们是一群有钱人。
“哥哥，你真的误会了。”
洛宇川轻轻地蹲在那个男孩的面前，微笑着说道：“你放心，我们不是你口中的坏人，我们是来救你的爷爷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们吗？”
第四区的天已经临近了黄昏，之前被抓到矿上的劳工们已经纷纷地回到了贫民窟里，毕竟夜深之后的黑月会带给人们诅咒。没有人会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洛宇川欲要开口解释，众人的耳边却又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阿桓，休得无礼！”
回到了贫民窟中的周勃带着一丝愠色让阿桓不要如此无礼，见到周勃哥哥，本来态度强硬的阿桓瞬间乖巧地让开了路。
“让二位见笑了。”
洛宇川和林瑾晰二人转过身去，面前的周勃手中抱着一捆干柴，这是他们今天晚上的灯火，也是他们用来取暖的最主要的手段。
“周勃哥哥！”
女孩见到周勃，如同见到了自己的家人一般，蹦蹦跳跳的便跑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周勃。眼中似乎还泛着丝丝泪水。
“你和他们……都是一家人吗？”洛宇川有些觉得，他们的感情更像是一家人。
周勃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们两个人都是孤儿。只不过命运让我们凝聚在一起。在地上躺着的老人是贫民窟里的医生姜老伯，由于年事已高，又加上几天前高强度的劳作，导致他的病情开始逐渐的恶化。”
周勃摸了摸姜老伯的额头，温度相较于昨天已经有了明显的消退。
“阿紫，阿桓，你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周勃从怀中掏出了为他们这两个孩子准备的零食。看似稀松平常的零食在那两个孩子的眼里却显得无比的珍贵。
“谢谢周勃哥哥！”
周勃望着那两个孩子的背影，柔和的一笑，随即又将目光移到了洛宇川和林瑾晰二人的身上：“二位应该不是第四区的人吧？是来第四区观光的人吗？”
“我叫叶少川，他是萧雅晴。我们都是从第一区来的，偶尔途径第四区，所以就来看一看。”
周勃轻叹了一口气：“叫我周勃就好，从第一区来的吗，听说那里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只是……那种美丽，或许并不属于我们这些人。”
“你们……为什么要生活在这种地方？难道是为了那几座矿山吗？”
周勃的目光眺望着远处的矿山，尽管在黄昏的笼罩下，那几座矿山依旧散发着独特的光辉。
“你们也看到那几座矿山了吧，知道山的那边有什么吗？”
山的那边，洛宇川和林瑾晰他们就是从山的那边走过来的，看到过第一区的风景之后，第四区的景色倒是显得有些悉数平常了。
“山的那边，是属于那些富人们的天堂，而像我们一样的穷人，能够住在贫民窟里就已经是万幸了。”
周勃又伸出手指了指远处的矿山：“还有不少和我们一样的人，他们已经被埋在了矿山之下，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而那两个孩子，他们的父母就是那些人之中的一员。”
洛宇川和林瑾晰二人面面相觑了一番，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厄兆更加恐怖的存在。这些生活在贫民窟中的穷人们，他们每天的生活或许就是这样，每天都是在循环无尽的痛苦。
周勃的脸上随即露出了释怀的微笑，打破了眼下这副僵局：“正好天也黑了，二位今天就住在这里。虽然地方是有一点点挤，也请二位不要嫌弃。”
当天晚上，洛宇川和林瑾晰二人就明白了住在贫民窟里的人们每天都在吃的什么。被端上餐桌的基本上都是前几天的剩饭和生菜，在经过一些简单的加热，一顿晚饭就已经做好了。他们只有在早饭和午饭的时候才能享受到不一样的食物，因为他们的早饭和午饭都是由那些雇他们劳作的富人们垫付的。
虽然是剩饭和剩菜，但是这小小的贫民窟里还是充满了温情。阿紫和阿桓那两个孩子们吃的最多，因为他们都在长身体的关键时刻，而且每天阿桓都要去下矿，所以尽管他们的饮食条件很有限，周勃还是不想亏待了这两个孩子。
洛宇川只是轻轻地尝了一口，那种苦涩的滋味要比他喝过的任何一杯咖啡都要浓郁，不过正是因为这种苦涩，才能够让洛宇川和林瑾晰他们勉强下肚。
尽管人类的食物对他们的身体有害，但是为了不打破眼前的温馨画面，洛宇川和林瑾晰二人还是佯装无事地吃了下去。
“被人们成为怪物的人，在人类的家中第一次吃完了人类的食物。那是它们吃过的最美味的人类食物，也是最让他们难以忘怀的美食。”
——《肇临杀厄》第三十九章末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