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两碗米饭,谢谢
“这是西班牙海鲜烩饭，里面的生蚝都是今天刚空运过来的，米也选用了进口泰国香米。”
服务员小哥一边介绍，一边掀开精致的瓷器盖子，楚秋看到了一坨红彤彤的东西上插着一个生蚝壳子。
“这是今天最后的主食，请二位慢用。”
安清晏拿起公勺，先为楚秋盛到盘中，才给自己舀了一勺。
两人吃过之后，都面色僵硬的沉默了。
“楚秋，你觉得这个烩饭好吃吗。”安清晏先开口打破这沉默。
“呃...我只能说，幸亏它比较少。”
“噗。”安清晏看着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明白不是自己的口味问题了，他放松下来，道：“这个米太硬了，似乎是夹生的。”
“其实，每道菜都好像不太熟。”楚秋舀起一勺米，仔细的看了看，似乎还真是生的。
原本她只是觉得吃进嘴腥气过重，味道寡淡。经安清晏这么一说，她又戳了戳没吃掉的牛排，这一戳还能流出血水，她有些嫌弃的放下叉子说：“比如这个牛排。”
“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吃不惯呢。”
“啊，为什么？”楚秋不解。
“因为，感觉有钱人都比较喜欢吃西餐？电视里演的嘛。”
安清晏用一本正经的脸说着少女般天真的话，让人很难想象他是那个一掷两个月工资，按照指南约会的医届骄子。
“实不相瞒，我现在想去路边吃烤串。”楚秋彻底放下刀叉，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可怜一连十几道菜，她竟然没有吃饱。
两人盯着这份饭，这近乎是唯一能填饱他们肚子的东西。可是，他又是如此的难以下咽...。
“这碗饭真是可惜了。”安清晏说道。
“是啊，如果他是白白的，香香的，刚出锅的白米饭该多么好啊。”楚秋脑子里似乎已经飘出了米香，她不自觉的接上了安清晏的话。
不过五秒，他们面面相觑。
完了，暴露了。两个每天都在吃馒头的人，终于暴露了自己是米饭党的事实！
“啧...。”楚秋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在这种场合暴露。索性她也不再瞒着，她决定掌握主动权。
她理直气壮地说：“医生，你不喜欢吃馒头的对吧？”
安清晏的拇指不自觉地就开始来回摩挲食指，他明显有些气虚的说：“也不是不喜欢..。”
“食堂阿姨说的。”
“你去过我们医院食堂的吗？”
楚秋叹口气，她翻了翻自己的包，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册子，递给安清晏：“我先说啊，这是隔壁床阿姨硬塞给我的，跟我没关系。”
安清晏拿到那册子，翻开一看密密麻麻全都是关于自己的事项调查，甚至精确到一般绩点会去厕所，喜欢走那条路...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这东西太震撼了。
“我也觉得挺吓人的...所以这不交给你了吗。”
安清晏将那册子默默地收起来，幸好楚秋看着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这东西如果落入医院追求者们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我只是...看你喜欢吃馒头，所以才改了口味。不过，我现在觉得馒头也挺好吃，而且很有利于身体健康。”安清晏敷衍着解释了下，然后改口开始说起自己这段时间做馒头，吃馒头的感悟，极力避免楚秋内疚。
只见楚秋听着那一连串‘馒头与身体健康’的专业调查结果，咧了咧嘴角，五指一伸打断安清晏：“停！说到底，谁跟你讲我喜欢吃馒头的啊？我从来不吃馒头。”
“啊？”安清晏愣了。
“我从小就拿米饭当主食的。住院以后天天吃馒头,我都快馋死米饭了...好不容易出来吃一顿，结果...哎。”楚秋一脸忿忿地看着据说原料来自全世界，烹饪由米其林特级厨师亲手完成的价值不菲的一桌子剩菜，继续说：“早知道去吃黄焖鸡米饭了。”
“你怎么会不爱吃馒头呢？！”安清晏还是很震惊。
“我为什么一定会喜欢吃馒头呢！”楚秋啼笑一声，继续调侃：“我脸上写着了？”
“你还记得初中那次家长会吗？你当时..感觉吃的很开心，我才以为你很喜欢是馒头的。”
那是因为你帮我解围了，而且喜欢你啊，白痴！
楚秋无奈地在心里回答，却不想说出口，这话说出来多跌价啊。
她眼珠子一转，脱口道：“啊那是因为我那时候胖嘛，就吃什么都很像呃，猪八戒...那帮男生不也说吗，我那么大的身子小面包不够吃啊。”
安清晏锁眉，面色突然严肃起来，他用沉稳的声音道“并没有，你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而且你当时也并不胖。你为什么总是贬低自己呢？”
楚秋愣住了。贬低？她好像没那个意思，她就是习惯了年少时那些恶人对她的评语，并理所应当地承担了下来。
她当时到底胖吗？到底吃相难看吗？没人关心，包括她自己。总之，要想作为班级食物链底层生存，就把那些恶劣的言语习以为然地安给自己，这样才能艰难度日就是了。
“我...。”
她哑然。
她惊愕地发现一个事实，那个饱受欺凌的年少楚秋，甚至在成年蜕变成美女总裁后，依然被自己所贬低，轻视。
以至于可以面不改色地将她的痛处作为一件小事的借口。
“你不胖，也不丑，很优秀。我不是一直告诉你别在意他们的话，要自信的吗？”
在那段黑暗，被众人所欺，自我贬低的岁月里，只有高高在上的安清晏强势地领着楚秋逆行。
他清高的身影有绝对的威慑，冷峻的声音能抵挡一切恶语...他一遍遍地教年少楚秋要自信。
楚秋被巨大的羞愧包围，同时又泛上无限的暖意。
“你放心，我现在很自信。”楚秋的表情变得柔和，配着那绝美的五官和精致的妆容，完胜落地窗外奢华的夜景。
“嗯，那就好。”
“所以，我现在要做一件自信的事。”楚秋理了理衣襟，摘掉那西餐专用的领巾。
“什么？”
“我要点一碗白米饭。”
“在这？”
安清晏严重怀疑这里有没有白米饭这种东西。说到底，西餐店点白米饭，还真有点砸场子的嫌疑。
“嗯。我忍不住了我要吃米饭。”
“楚秋，算了，我带你出去吃吧。”安清晏面露为难。
“不。不是你让我自信的？我们花钱了，光服务费就三百多呢。”楚秋晃了晃那账单，用鬼灵精的眼神俏皮地问：“所以你要不要？”
“...要。”安清晏也憋不住对米饭的思念，无奈道。
楚秋得逞般笑着唤来领班，他小跑过来，亲切地问：“二位有什么需求吗？”
“有。麻烦您给我们上一碗白米饭。”
“......。”领班瞬间呆住。
“咳。两碗，谢谢。”安清晏补充道。
领班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就餐需求，他带着些迟疑走向主厨。只见主厨听后，明显有些气愤的说了些什么，高高的帽子也被扔在了地上。
然后领班面露为难走到楚秋面前问：“女士，我们店里只有员工餐有白米饭，您介意吗？”
“没事，不介意，麻烦给我们来两碗吧。”楚秋爽快的回答道。
她本来还担心一碗米饭会上百，还会因为是‘进口特级’并不好吃。员工餐的米饭反倒正和她心意。
不一会儿，领班拿了两碗米饭赶过来。尽管是员工餐，但也仍放在了极为精巧的瓷器中，代价就是只有一小碗。
“请慢用。”领班放下就走了。
两人闻着那刚刚出炉的白米，作为米饭党的馋意都被勾了出来。楚秋端起米饭，吃了一大口，露出满足的表情。安清晏也不客气，他紧跟着吃了起来。
吃了这米饭，这顿饭才终于合了楚秋的心意。
“嗝。”不小心打出来，她急忙捂住嘴。安清晏笑出声，道：“我也觉得，这个是今晚最好吃的。”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共鸣。
楚秋揉着自己的肚子，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那是个陌生号码。
“我去接个电话。”
安清晏点点头，目送她离去。
“喂？”
“楚小姐您好，我是之前和您联络过的中介。”
“啊——你好，有什么事吗？”
“有两件事。一是，您挂出去的房子非常热销，上次和您说的那个卖家要求明天下午看房，您有空吗。”
“明天下午啊...可以的，但要下午四点前结束。”
明天晚上，就要参加股东迎新会了，楚秋还要准备准备。
“好的，我想不需要那么久。另一件事是，您上次托应先生找的房子还真的有完全匹配的，您看看什么时候有空？”
“他交押金了对吧？”楚秋彼时着急，让应成宇先付上押金，要尽快入住。
“是的，应先生很爽快，我们也完全配合。刚找到匹配的房源我就联系您了，如果需要您可以立刻入住。您什么时候亲自来看一下呢？”
楚秋侧头，看着远处背挺的笔直，在落地窗前恍若一幅画的安清晏，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她说：“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