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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防人之心不可无

“清晏,你要是决定卖出专利,我绝对的支持你。”

“教授...谢谢您。其实我自己也很想让我的研究成果真正的让病人收益,我觉得这才是科研的意义。”

导师欣慰地看着安清晏,这个他最期许的学生,他的前途不可估量。但忽然间,导师皱起眉,有些担忧地问:“清晏,我没记错的话,你工作的医院是不是怡和啊?”

“是的。怎么了?”

导师抽了口气,面色为难,缓缓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你再好好想想。”

“老师,您刚刚不还是支持我的吗?”安清晏带着几分不解问道。

“清晏,我知道你有兼顾做临床医生和科研工作的能力,但有的时候人才会用无用武之地...”教授有些惋惜地看着安清晏,继续说下去:“你工作的怡和集团在医疗行业颇有威望,借着旗下拥有多家医院的红利想要趁机插入药物研发工作,这件事我早就有所耳闻。而现在盯上你研究的成健集团又是医药行业的佼佼者,之前你专做医生,在我这里无偿做科研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但是现在如果被人知道你作为怡和的医生将专利卖给了成健...我很担心你未来的职业生涯。”

安清晏听着导师的分析,心中也有几丝愁云。

的确,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矩,尽管他学历出众,能力非凡,以个人的力量去对抗不过是胳膊抵大腿一般无力罢了。

“说起这个,我倒是突然想问问你,这件事是谁引荐你的?”教授忽地问道,他那长者的眼神里有令人难以准摸的智慧。

安清晏听到教授的问题,从发呆中缓过神来,诚实地回答:“是我医院里的前辈...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并不想把人想得太坏,但人是复杂的,很多时候更是阴暗的。我不了解你的前辈,但业界内早就有默认的规矩,成健的人才会留在成健,怡和的医生也不会对外做科研。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道理,各行各业通用。”

教授将话说得很委婉,但是安清晏还是敏锐地知晓了他话里的含义。

“您...是叫我当心吗?”

教授一个微笑,点了点头道:“我本以为这份方案是咱们科研所哪个大嘴巴的小孩被成健集团盯上,然后拿来给你的。但是既然你说了是医院里的前辈,那这个事就很值得细细推敲了。”

“成健和怡和虽然身处不同领域,但是医疗行业并不大,多少是要顾忌对方的势力的。即使这次的项目真的很有市场前景,那也不至于明晃晃的找医院内部的人去与你协商,哪怕是找到科研所,也比去医院稳妥。”

面对教授的关心,安清晏也忍不住去回忆那些细节,但他还是不愿将人想得太坏,他有些为难地说:“我...确实没有想那么多,但是陈医生他家里刚生了小孩,他和我讲成健答应他给他一种药物的授权,他才会替成健联系我。”

“大部分医生是很在意自己羽翼的,私立医院的医生尤甚。如果说为了药物授权而去和竞争对手医院私下联系,那只能算是愚蠢。我只怕他不只是贪钱和愚钝,而是想对你不利啊...”

这话说完,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安清晏那俊秀的眉头拧在一起,他着实不愿意讲身边的人想得太坏。安清晏的成长一路顺风顺水,他很难设下心防去提防身边人的迫害。

“清晏,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比起科研还是更想专注于临床对吧?”

看到安清晏紧皱的眉头,教授有些不舍。安清晏是他自大学看到工作的,他的聪颖和纯粹即使是在群英荟萃的医学界,也很难找到第二个人匹敌。看着自己最为钟爱的学生逐步脱离象牙塔卷入社会上的尔虞我诈,他还真是担心这孩子会被影响地忘记初心。

“嗯?是的,因为我的母亲也是一名医生,现在依然被返聘在一线。”

提起自己的母亲,安清晏忍不住舒展眉目,眼中带着骄傲和崇拜。

“我记得你初来科研所,大家都说你是未来科研界的顶梁柱,只有你毫不在意那些恭维,就那么直白地说你要做医生,看病救人。”教授边回忆边忍不住露出温柔地笑:“我当时还想,这小伙子还真是够狂傲,在科研所也敢说这种话。”

安清晏颊上露出几抹绯红,他自己虽然记不清,但被教授这么一说也忍不住羞耻起来。

“对不起,我当年应该是惹大家不高兴了...”

“没什么可道歉的,你不是很快就用实力证明你自己了?科研也是救人的一种方式,但是成为临床医生无非是最直接的救人于生死。清晏,我很为你骄傲。至于你的选择,我也全部支持。”

面对眼前矮他一头但脊背挺拔、精神矍铄的教授,安清晏莫名感到偌大的鼓舞。

他定了定睛,道:“教授,两件事我都不想放弃。如果可以,我想试一试。”

“好!这才有当年刚进实验室,就敢怼我的那股精气神儿!”

“教授...您别再提了。”

“好,好。赶紧继续工作吧,要真正地把科研运用到商业上,你要做的事还很多呢。”

“好。”

应成宇是被前台小张叫回来的。

“宇哥,金莱被楚总当着所有高层的面赶走了!”

应成宇接到这通报信的电话,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没有那么震惊,毕竟他也是这件事的参与者之一。但是真的听别人说到这个消息,他还是忍不住愧疚不已。

“嗯,我知道。”

“你知道?那,那你知道后面的事吗?”前台小张的声音听着有些磕磕巴巴,些许是一向平和的公司最近变故太多了吧。

后面的事?应成宇在心里琢磨着。

由于人在外地,他多少有些庆幸不用亲眼目睹两人争锋相对的场面。想来,楚秋把金莱赶走后就能回公司继续执掌运营了吧。

“我明天回去后和楚总仔细商量。小张,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接下来...”

“宇哥,楚总都走了你怎么还那么淡定啊!这不像你的风格!”小张在电话那头语气有些嘟囔,似乎是对应成宇的反应很不满的样子。

而应成宇在听到‘楚总走了’这四个字时,整个人就如同中了晴天霹雳,冰冷一下从指尖渗透到眉心。

“你,你说什么?什么走了?”

“宇哥,你,你不知道吗?”这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沉默了,这沉默静的磨人。

应成宇不敢开口问,他生怕听到让自己绝望的回答;小张不敢开口说,她似乎知道自己无意的话将对方拉近了地狱般的痛苦。

应成宇的口几度张闭,他的嗓子深处就像粘合在了一起一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几度滚动喉结润了润喉咙,才终于出声:“小张...你说清楚,怎么了?公司出什么事了?”

“楚总...楚总她,辞职了...。”小张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近乎哑声。

但应成宇对那每一个气音,每一个字节都敏感的要命,那一个个字就像利刃钻进他的耳朵里,剥夺他的所有五感。

他的脑海里忍不住响起离开的脚步声,映出楚秋那逐渐模糊的身影。他自遇到楚秋后而重建的世界,在接到一个他本以为是报喜的电话后,一点点地消失不见。

应成宇是怎么买的票,怎么进的站,怎么行尸走肉地赶到公司的...他都没印象了。人在碰到极大的打击时第一反应是迷茫,他多少还坚持着回到了公司,不死心地直面事实。

毕竟他不是第一次面对至亲之人的离去。那年他还未成年,在一个平凡的课堂上,班主任将他叫出了教室,语气沉重又小心翼翼地向他传达了母亲离开人世的事实。他好像也就是这样迷茫地,仅仅是凭着本能回到了家里。然后看到了母亲的灵位,那游离地魂魄才终于回了僵直地身体,崩溃地开始流泪、大哭着喊‘妈’。

他应成宇是命不好吧?若说生离死别是人生不可避免的悲剧,那怎么这次他竭尽全力,放弃一切...换来的还是不告而别?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他看着那个,他连续五年每天打扫干净,时不时插一束花,将文件理地整整齐齐又充满楚秋存在痕迹的办公室,如今人去楼空,被当作堆杂物的空房间,他真的好想像年少一样跪在地上大喊、哭泣。

可他不能。

他只是将那双一度布满阳光,总是笑盈盈地双眼瞪大,几度呼吸停滞,挣扎着面对现实。

那个带他走出黑暗,一步步缔造他生活的人,离开了。

楚秋的不告而别,像一把重锤,粉碎了他五年来塑造的所有。在视线模糊又清楚的交织中,他听到了整个世界崩离碎烂的声音。

他在这一天第二次明白,离别不会有任何预兆。你生活的崩塌永远只需要一个瞬间。

他没有回家。

准确的说,是没有回自己租的漂亮,整洁,现代化的公寓。

而是回了那栋黑黢黢、贫穷、破败、本应该卖掉用来拯救楚秋的旧房子。

他摸索着进屋,天色已经渐暗,但他没有开灯。幸亏前几天还来打扫过一次,房子里的气味还能让人忍受,不然这个潮湿阴暗的屋子在经年的空闲下一定会呛得人无法进入。

应成宇将出差用的公文包随意的扔在地上,尽管那高档的皮质和水泥地板一点也不搭配;他脱掉了那为了见客户特别定制的西装,将领结摘了扔在脚旁;随意的往后一趟,三十年前的沙发承受他的体重吱呀呀的响。

他做完这些准备工作,终于可以放下心房的肆意哭泣了。

他感觉眼睛有些酸痛,就算周围没有一个人,应成宇也忍不住把胳膊挡到眼睛上,等待着衬衫上的浸湿。

应成宇还没哭出来,正酝酿呢,门铃竟然响了。

这栋楼的住户基本都已搬走,再加上自己家门铃因有三十年的工作史声音曲里拐弯的响,应成宇很确定,门外有人。

应成宇的心砰砰作响,他在期待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他缓缓的拧转把手,门刚开了一个细缝,那醉人的香就冲进他的鼻腔。

“你知道你家门铃听起来像是断了气的鸭子再叫吗?”

应成宇一瞬间就想把门关上。

那人是金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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