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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破局

茉容走后,许静辰的思绪不自觉又回到了清欢身上。

那个眉目清澈的蓝衣少女,言行举止间透出来的天真纯良,挡在他身前怕静轩伤害他时的义无反顾,是他久居深宫,十六年来从未见过的干净纯粹。

这样的人,当不了别人的棋子,也不可能利欲熏心。

再者,传言镇南将军长子南宫遥,当年意气风发年少有为,十七岁便立下赫赫战功,被天子亲封为少将军。

却不想竟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竟对堂堂喻璇郡主始乱终弃,最终将其凌虐至死,抛尸萤舞河。

郡主之母连夜寻仇南宫府,镇南将军痛心疾首,不得不大义灭亲,怒杀亲子。

“爹爹,你杀了哥哥,阿娴不怪你,但你要相信哥哥……”

她果然是镇南将军之女,南宫遥之妹,那她昨晚的呓语……

难道……

也许,是时候带她去见母妃了。纵使难免触及往日伤痛,这个迷局也必须得破。

暗暗下定决心之后,许静辰闭目回了回神,继续翻看案上的奏折。

左相大人傅廉的奏文,又来提醒太子大婚之事了。

看到许静轩在此奏文末尾的批语,许静辰的眉心又无奈地皱了起来:

太子年幼,议亲尚早!

洒脱不羁的行草,是轩大爷自己的笔迹。

真是胡闹。

许静辰起身,行至暖阁旁折扇形状的大屏风之后,将那本一枝独秀的奏折,默默藏到了锦屏后面的暗格之中。

而后又回至书案旁坐下,翻看下一本奏折。

不用自己批到底轻松得多,只一盏茶的工夫,许静辰便翻完了所有的折子,并叫宫人送去载舟宫了。

见清欢还没过来,许静辰又实在有点疲乏,便单手撑额,就地小憩起来。

到底才经历过一番炼狱般的折磨,身子多少还是有些发虚,许静辰这一闭眼,很快便睡沉了。

无暇殿的大门敞开着,清欢在玉阶之下便看见了许静辰合目小憩的模样。

见许静辰的气色还是有些欠佳,清欢便蹑手蹑脚地步上玉阶,生怕一个不小心吵醒他。

猫步迈进无暇殿的大门,清欢环顾四周,半天也找不见一件衣裳什么的,可以给许静辰盖一下。

也不知道他的烧退下去没有,就这么在风口上睡着,再受凉了可怎么办?

清欢心里担心得要命,也就顾不得什么礼数周全了,匆匆走到暖阁之中,见软榻上有放的丝薄小寝被,便抱起来走到许静辰身后,小心翼翼地覆在了他的肩上。

许是一向对于被触碰的极度敏感,许是浅眠已成了习惯,尽管清欢的动作极轻,这一覆也还是把许静辰给惊醒了。

“你……我……奴婢……我……”

许静辰睁眼抬头的那一刻,清欢又难以自控地慌了,一慌就不自觉地揪裙摆,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静辰亦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伸手撤掉小寝被,顺势递到清欢手中,淡淡道:“行了,先送回去吧。”

“哦……”

清欢一脸内疚地抱起小寝被,垂首转身往暖阁送去,心下直为自己动作不够轻而耿耿于怀。

默默瞅着清欢的背影,许静辰莫名觉得自在舒服。他长到这么大,除了静轩之外,还没有哪个人能叫他觉得自在舒服。

清欢,算是第二个。

尤其是在抛开主仆之礼,与她以平等身份说话的时候,真真是前所未有的舒服。

于是,在看到清欢送完小寝被从暖阁出来,正准备向他行礼的时候,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制止了:

“你以后见了我,不必多礼了。”

听了这话,清欢的心瞬间漏掉一拍,呆呆地看了许静辰半晌,方弱弱问道:“那……那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啊?”

许静辰桃目微弯,波澜不惊的语调中,噙了几分浅浅的笑意:

“我不是说过,要带你去见母妃的么?”

清欢怔愣半晌,方小心翼翼地问道:“现……现在就去吗?”

看着清欢茫然无措的模样,许静辰不由心弦一动,随即展颜浅笑道:“怎么,你有什么顾虑么?”

“没,没有……”

清欢慌忙摇了摇头,而后又揪着裙摆道:“我就是……有点紧张……”

许静辰眼珠子一动,竟忍不住打趣道:“又不是丑媳妇见公婆,你紧张什么?”

“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有点害怕……”

清欢欲盖弥彰地解释着,脸红得已经没法子见人了。

清欢越是这样,许静辰就越是忍不住想使坏,便又佯装生气道:

“你怕什么?难不成我母妃还会吃了你不成?”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清欢急得只想跺脚又不敢,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少不得将裙摆又揪得紧了好些。

许静辰忍俊不禁,半晌后终于起身正色道:“好了,我不逗你了,跟我走吧。”

说罢也不等清欢跟上,自顾自地出了殿门,却刻意放慢了步子。

清欢慌忙匆匆跟上,待到了玉阶之下时,方又鼓起勇气扬声唤道:“殿下!”

许静辰闻言止步,微微偏头淡淡问道:“怎么了?”

清欢抿了抿唇,直接问道:“娘娘的封号是?”

许静辰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宛。”

语毕便又继续往前走。

这也太惜字如金了吧?

清欢有点无奈,只好一边跟上一边继续追问道:

“哪个宛?”

许静辰皱眉,少不得又停下来,答非所问道:

“《蒹葭》你读过么?”

“啊?”

清欢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见许静辰又继续走了,便又匆匆跟上。

片刻后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便在脑子里默读起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宛在水中央……

原来如此。

可是,宛什么呢?宛嫔?宛妃?还是宛贵妃?

清欢本想再追问一次,但鉴于脸皮实在是不够厚,便将这问题又咽了回去。

算了,不管是什么位分,直接称呼宛娘娘就对了。

清欢如是想着,少不得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一番。

这皇宫实在是大得可以,从无暇宫走到毓宸宫,清欢只觉得走了好长时间。

一路默默跟在许静辰身后,清欢时不时地偷偷抬眼,瞄一瞄许静辰那颀长飘逸的背影。

偶有微风拂过,两根月白色发带和着些许发丝恣意而舞,衬得那少年太子越发地遗世独立了。

就是他的伤,也不知道好了没有。

清欢一时有些恍惚,不觉已踏入了毓宸殿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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