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阿洛
谨王府后院，两个青年男子言笑晏晏，正于水榭之中把酒对酌。
不远处的假山石旁，一玄衣少年头戴乌纱斗笠，正专心致志地练着不知名的剑法。
烈酒入喉，空杯归案，坐于西侧的男子一边斟酒一边笑道：
“大哥好眼光啊，此人骨骼清奇，筋骨绝佳，悟性也好得惊人啊，这才多长时间，就将你教的剑法都吃透了。”
说话的便是当今二皇子，瑞王许静言。而此刻与他对饮的褐袍男子，正是这谨王府的主人，皇长子，谨王许静戎。
听了瑞王的话，谨王下意识地转头望向那玄衣少年，意味深长道：
“不止如此呢，二弟啊，你可知他为何总戴着乌纱斗笠？”
瑞王鹰眸一挑，随即笑道：“呵呵，大哥不是早说过了么？他相貌丑陋，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哈哈哈哈……”
瑞王话音甫落，谨王便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收了笑脸，上身微微前倾，低低问瑞王道：
“二弟，你说咱们九弟那相貌，可是丑陋到不能见人么？”
执杯的手猝然僵住，瑞王三分不解七分震惊地看向谨王，半晌方认真问道：
“大哥，此话何意？”
谨王抿嘴一哼，仰头坐直了身体，也不回答瑞王的问题，而是转头望向玄衣少年，扬声唤道：
“阿洛！”
谨王一唤，那玄衣少年便立即收了剑气，将长剑插入腰间剑鞘，大步向水榭这边而来。
“义兄。”
少年行至谨王身前后，微微低头唤了一声。
瑞王当即便惊讶道：“你，你不是个哑巴吗？”
少年沉默不语，斗笠上坠着的乌纱长及腰际，将少年的脸面遮得严严实实，即便偶有风起，也将那乌纱吹不起来。
透过那两层乌纱，只隐约瞧得见少年刀削般的面部轮廓，甚至连少年的眼珠子都瞧不真切。
“哼，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哑巴。”
谨王冷哼一声道：“更不是什么被人贩子虐待的乞儿。”
瑞王茫然地看着少年，良久方笑向谨王道：
“呵呵，既如此，大哥就别卖关子了吧？”
谨王勾唇点了点头，随即转头对那少年道：
“阿洛，把斗笠摘下来吧。”
少年微微抬首看向谨王，似是心有顾虑。
但听谨王又道：“他是二皇子瑞王，自己人，不妨事。”
少年转头又看了瑞王半晌，终于缓缓抬手，将斗笠自头顶上取了下来。
在少年的脸露出来的那一刻，瑞王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你，你你你，你是……”
剑眉桃目，月面薄唇，长睫如扇，鼻若悬胆。
与许静辰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能说有几分相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若非要寻点不一样的地方，那便是这玄衣少年，多少还带着三分稚气。
但这三分稚气却也不似许静瞳那般明显，不仔仔细细地打量，根本就看不出来。
瑞王舌头打结了好半晌，方暗暗吞了口唾沫，一手指着少年面无表情的脸，眼睛却看向一旁的谨王道：
“大哥，你这个义弟，究竟是什么人啊？他怎么长得……和东宫那位一模一样？”
谨王冷笑一声，偏头歪着嘴角，俊眸中升起丝丝恨意：
“这就是天意啊！二弟你看见了没？连老天都在帮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谨王笑得酣畅淋漓，瑞王似也意会了谨王的深意，抿嘴眯眼看着谨王，却笑得深藏不露。
二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玄衣少年桃目凛然，倾世的面容上隐隐浮现出一抹杀气。
那是许静辰从未有过的神色，也大抵不会有的神色。
片刻后，谨王好像终于笑够了，这才转头看向神色已恢复平淡的玄衣少年，认认真真道：
“阿洛，义兄这次能否成功，就全看你明日的表现了。”
少年似有若无地扯了扯嘴角，依旧淡淡道：
“清洛，定不负义兄所望。”
谨王深深望了清洛一眼，方扯出一抹欣慰的笑，柔声道：
“义兄相信你。去吧，继续练剑吧。”
清洛垂目点了下头，又将斗笠戴好，方转身去了。
“大哥，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待清洛走远后，瑞王方又问道。
“哼，他是什么人，其实并不重要，不过既然二弟你想知道，那大哥便也不妨告诉你。”
谨王说着，又执起案上酒杯喝了一口，方继续道：
“那日在街上对他拳打脚踢的，的确是他的亲老子。”
“只因他老子是个吃软饭的，在家里不敢对悍妻怎么样，却拿着钱偷偷去外头养小的。”
“而这个清洛，便是他在外头跟别人生的小野种，结果你猜怎么着？”
谨王问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很是玩味。
瑞王亦笑道：“行了，大哥还是直说吧哈哈哈！”
谨王又喝了一口酒，方继续道：
“结果啊，这清洛因模样儿生得讨喜，被他老子卖给了男风馆，哈哈哈哈！”
“后来他老子那悍妻的儿子去男风馆鬼混，好巧不巧就看上了清洛。然后那儿子竟要他老子将清洛买回来，做他们爷俩的禁脔，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瑞王亦捧腹大笑道：“然后呢？”
谨王边摇着酒杯边笑道：“然后，这个清洛肯定就不愿意呗！”
“说起来，这个清洛可比他老子有气性多了，任凭他老子怎么软硬兼施，他就是抵死不从啊！这不才上演了一出‘人贩子虐乞儿’的戏码，最终幸运地被本王给救了么？”
“原来如此啊……”
瑞王津津有味地品了一口美酒，若有所思道：
“不过他如此难以启齿的经历，居然也肯告诉大哥，可见是个实诚孩子啊！”
“谁说不是呢？”
谨王亦品着酒道，“若非如此，我哪里敢这么放心地栽培他、提拔他呢？”
瑞王放下酒杯，目光堪堪移向剑花挽得狠辣果决的清洛，别有深意道：
“可惜了一副好样貌啊，好日子就快到头了。到时候大哥可要发点善心啊，到底还是个孩子。”
“哼哼，二弟放心。”
谨王亦别有深意道，“就算我不想发善心，咱们父皇只怕也不依啊，谁叫人家是父皇的心头肉呢！”
“哼，什么心头肉，不过一个替代品罢了！”
二人就这么打着哑谜，一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跑了过来：
“殿下，喜帖已经送到。”
“嗯，下去吧。”
“是。”
管家退下后，瑞王又笑问道：“大哥的媃夫人，不会也是个假哑巴吧？”
“呵呵，那可是个真哑巴，无趣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