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荷灯
“可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当如何呢？”
可儿垂手咬唇，暗暗掩了眸中不甘，“奴婢只是觉得，公主应该考虑一下江公子，毕竟他是打心眼儿里仰慕公主。”
“江桦？”
慕容婵愣了愣，莞尔一笑道，“我从来只当他是哥哥，感情的事，还是不能勉强的。”
可儿不再言语，慕容婵终于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低头沉默的可儿，轻轻握住她的手道：
“可儿，你是不是喜欢江桦？”
一句话问得可儿两腮发烫，慕容婵遂继续道：
“也好，既然如此，我便叫父王下旨赐婚，将你许配给江桦好了。”
“不不不！”
可儿忙摇头道，“公主去哪儿，奴婢便跟着去哪儿！”
“傻丫头，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
慕容婵如邻家姐姐一般，揉了揉可儿的头道，“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一生才有趣！”
“可他不喜欢我啊！”
可儿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道，“奴婢方才也问过公主，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当如何……”
慕容婵一时无话，但听可儿又接着道：
“与其飞蛾扑火，不如彼此放过，奴婢不嫁江公子，终究也不嫁其他人，跟着公主，又何尝不是最好的归宿呢？”
“与其飞蛾扑火，不如彼此放过……”
慕容婵重复着可儿的话，若有所思。
一双含情眼又不自主地望向画中的明媚少年，慕容婵一脸认真道：
“你这么想也是对的，可与我而言，我觉得自己此生就是为他而来，若不能同他在一起，我的人生便毫无意义……”
那年七月流萤甚多，年满十五的华舜太子许静辰出宫历练，途经东泽时，林宵国君盛情难却，许静辰便应邀拜会。
彼时恰逢林宵国君五十大寿在即，便留许静辰一行人在王宫内多住了几日。
那时的许静辰一身锦绣礼服，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清贵。
尚未及笄的慕容婵依偎在国君身侧，初开的情窦已悄然归属于那位谪仙一般的华舜太子。
慕容婵生得极美，却不是个娇羞怯怯的人，众星捧月的宠爱养成了她落落大方的品格，纵是面对心仪的大国太子也毫无自卑之态。
那年中元节的夜晚，映月湖畔仍是漫天流萤，慕容婵眉眼带笑，看着许静辰将她所赠的荷灯放入湖中。
“是这样吗？”
少年恭敬地问她，好看的桃花眼中充满了好奇。
“嗯，就是这样。”
少女巧笑倩兮，将自己手中的荷灯也放入了湖中，“你可以许个愿望，据说很灵验呢。”
“是吗？”
少年桃目醉人，唇角微扬，“嗯……那就愿……河清海晏，天下长安！”
少女微微怔愣，怅然若失。
“诶，你看，我们俩的荷灯游到一起了。”
半晌后，少女两眼放光，欣喜若狂。
“是啊，真有趣。”
少年淡淡笑道，“公主好像还没有许愿。”
“许了啊，只是姑娘家的愿望，一般都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前年之事又回荡在脑海，慕容婵神情恍惚，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向可儿诉说：
“其实，我早已将心愿写入荷灯，我的愿望就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申时刚过，许静轩例行公事，来东宫日常骚扰，却见无暇殿殿门虚掩。
许静轩推开殿门，但见案上奏折还有好些未批，却不见许静辰的人影。
“这个蠢货，死哪去了……”
许静轩狐目微敛，骂骂咧咧地向流云阁走去。
流云阁的门半开着，外间的清欢远远看见许静轩的身影，便匆匆跑了出来道：“十殿下，太子殿下已经睡了。”
“睡了？”
许静轩夸张地歪歪嘴角，一双狐狸眼瞪得老大，“不是，什么情况？”
“他最近有些累，可能是因为胃口不好，吃不上饭吧。”
清欢低着头道，“刚刚吃了点荷叶笋尖粥，他说想睡一会儿，我便服侍他躺下了。”
“什么？”
许静轩促狭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你做的荷叶笋尖粥？他吃了多少？”
“怎么了？”
见许静轩突然如此神色，清欢也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我见他脸色不好，人也瘦了好多，就逼着他多吃了一碗。”
“你！让开！”
许静轩怒火乍起，不顾清欢阻拦，箭步迈入了流云阁。
清欢怔愣片刻，也匆匆跟了上去。
三步并作一步地冲进内室，但见榻上的许静辰满头大汗，双手死死揪着上腹处的被子，眉心微蹙双目紧闭，长睫也在不停地颤抖，显然痛苦至极，却不愿发出一丝声音。
隐疾还是又发作了。
“静辰！”
许静轩一声惊呼，略显粗鲁地抓起许静辰指节发白的双手，一把便将半昏半醒的人扯了起来，并没好气地对傻了眼的清欢吼道：“快过来扶一下啊！”
“哦哦！”
清欢慌张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扶住许静辰微微发抖的肩膀。
看着许静辰憔悴不堪的模样，清欢又是心疼又是后悔，又是被许静轩唬得不敢多说一个字。
再看许静轩眸中烁烁，十分利索地盘膝坐于许静辰背后，屏息凝神掌心发力，像是在以真气帮助许静辰缓解痛苦。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许静轩额上也渗出了丝丝细汗，许静辰却仍是不见好转，清欢实在忍不住了，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十殿下……”
“你闭嘴！”
许静轩说话都带了些微喘意，看起来已是相当累了，却又毫不犹豫地加了些力度。
清欢不自觉一个激灵，眼眶里的泪水几乎就快要流出来了。
“唔……”
许静辰薄唇微动，身体总算不再发抖了，“静轩，可以了。”
许静轩闻声收力，许静辰便顺势倒在了许静轩怀里。
与此同时，清欢的眼泪也流了一脸：“阿辰，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
抬手轻轻拭去清欢的泪水，许静辰饱含怜惜地看着清欢，唇角虽在上扬，说话的声音却还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
“我又吓着你了，其实，我这就是看着挺吓人，实际上没什么事。”
“哼……”
许静轩半嫌弃半恼怒地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拆台道，“半条命都快没了，还说没什么事，逞能不下你了就。”
“辰儿！”
清欢正要细问究竟，忽听宛贵妃一声呼唤，三人同时循声看去，只见宛贵妃已匆匆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