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心机
不过两日,当朝左相傅廉行刺太子之事便已传遍了整个皇城。
据说那傅廉下手极重,凶器几乎穿透了太子的身体。
万幸的是,伤口稍稍偏离心脉半寸,另有医术精湛的太子之师及时赶到,与十殿下齐心协力,拔刀止血渡真气,这才险险保住了太子的性命。
傅廉被关在天牢待审,左相府上下皆被牵连入狱,空空如也的左相府外还有重兵把守。
身为三驸马的傅廉长子傅子砚,早已不在左相府居住,原本可以免受牵连,可那蠢驸马偏偏要频频替父喊冤,最后惹得龙颜大怒,将他也关了进去。
彼时惜宁公主许姝琏已有八月身孕,听到丈夫被抓的消息,一时激动晕倒,登时便腹痛难忍血流不止。
偏偏公主这一胎怀的位置十分不好,胎儿的头又出奇地大,怎么也出不来,郎中和产婆无奈之下,只好告诉公主实情,叫公主自己决定保大还是保小。
天底下有几个做母亲的,能狠心舍弃自己的骨肉呢?公主自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小。
可惜,胎儿因为卡得时间太久,生出来时已经没救了。
最后,公主香消玉殒,小郡王也没能保住。
言妃听到消息后直接疯魔,竟不顾宫人阻拦,一路跑到载舟宫向磬和帝讨要说法。
不料磬和帝不在载舟宫,言妃便逼问载舟宫管事宫女妍儿,得知磬和帝去了东宫,便又闯进东宫直奔流云阁而来。
流云阁外的李南风神色凝重,少不得封了言妃的睡穴,命人将她送回了胧月宫。
言妃被送走后,李南风语气略显哀痛地对许静轩说道:“惜宁公主之事,无论如何,不能叫辰儿知道。”
许静轩点着头,却无比担忧道:“可是,言娘娘这么闹下去,这事儿只怕瞒不了几日啊!”
李南风神色莫名地看向许静轩,语气不善道:
“瞒不了也得瞒着!以辰儿的性子,和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会要了他的命的。”
许静轩脸色一白,莫名有些心虚地问道:“师父,静辰的伤,什么时候能好啊?”
李南风没好气道:“不知道!你们当我是神仙么?”
“师父……”
见李南风如此这般,许静轩瑟缩着唤了一声,便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李南风为何这样生气,许静轩估计再也清楚不过。
明明心里担忧得要死,却不愿意守在内室等许静辰醒来,因为怕自己控制不住,要对那个不惜命的人大发雷霆。
李南风如此,许静轩亦是如此。
但凡知道许静辰会以这样的方式扳倒傅廉,他们绝对不可能允许他这么做。
流云阁内室,许静辰因伤势太重失血过多,在经历了两天两夜的高热畏寒神志不清之后,终于从心口无休止的钝痛之中醒了过来。
在看清坐在床侧之人竟是磬和帝的那一刻,许静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见许静辰终于睁开了眼,磬和帝放松地舒了一口气,当即覆上许静辰的手,柔声笑道:“辰儿,你可算是醒了。”
看到磬和帝头发竟已半数灰白,整个人看着都苍老了好几分,许静辰心下十分不是滋味儿。
“……父皇。”
许静辰虚弱地唤了一声,抬头作势想要起来,不想稍一动便牵动了伤口,霎时间引起一阵剧痛,疼得他不自觉又跌回了枕上,几声呛咳忍不住破喉而出。
“啊辰儿,快别动了!”
磬和帝紧张地说道,同时将许静辰身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你才刚大病初愈,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太医说,你现在的身体过于虚弱,得好好养些时日了。”
说到这里,磬和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饱含内疚又无比愤恨地说道:“都是朕的错,这么多年,竟不知那傅廉歹毒至此!”
磬和帝话音甫落,许静辰便神色莫名地敛了眸子,若有所思,半晌后,方淡淡道:“父皇没有错,是傅大人他……实在过于狡猾了。”
听了这话,磬和帝的心里到底是舒坦了些,看着许静辰的眼中,不禁又多了几分难得的父爱,语气坚定地说道:
“行刺代朝储君,无异于行刺天子。辰儿,你放心,这一次,朕定会替你做主。”
许静辰闻言,先是桃目微怔,片刻后,方似笑非笑道:“儿臣,多谢父皇。”
不想,磬和帝忽然又一脸不解道:“不过朕有些不明白,既然傅廉一向老谋深算,又怎么会突然做出如此冲动愚蠢之事呢?”
到底,天子还是有些顾虑。
磬和帝这么问,也不知是单纯地想不明白,还是心里有别的什么想法。
许静辰暗自思忖片刻,方有气无力地说道:“父皇有所不知,儿臣代朝那日,师父说儿臣尚未大愈,不能受风,便向穆公公借来了瞳儿的斗笠,叫儿臣戴着,并嘱咐周公公,将龙榻前的纱帘放了下来。”
“正因如此,傅大人便怀疑儿臣不是真的太子,坚持要亲自到龙榻之前一验真假。”
“儿臣原想着,傅大人有此怀疑也属正常,便应允了傅大人。”
“不想,傅大人行至儿臣面前之后,竟阴阳怪气地对儿臣窃语,断定儿臣是瞳儿假冒的。”
话到此处,许静辰微微一顿,而后竟眉心微蹙,略显激动地“信口雌黄”起来:
“傅大人字字句句,皆是对瞳儿的恶语中伤,最后,竟说瞳儿连皇子都不配做,还妄想冒充太子,对他堂堂左相发号施令……”
听了这话,磬和帝瞬间青筋暴起,许静辰便继续攻心道:
“儿臣一时气愤,起身欲取下斗笠,就在这个时候,傅大人忽然自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只恨当时,儿臣内力才恢复了一分,傅大人又内功深厚,儿臣根本无从抵抗。”
“事到如今,儿臣也有些不明白,傅大人究竟是想刺死儿臣,还是想刺死瞳儿……”
看到磬和帝的脸已经变成了铁青色,许静辰不动声色地住了嘴,深邃迷离的桃目中星星点点,闪烁着半真半假的泪。
这一刀,岂能白受。傅廉,这一次,我看你如何翻身。
从决定对你不择手段那一刻起,我便不是从前的许静辰了。
但见磬和帝双手攥拳,指关节咯吱作响,半晌后,一怒而起,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傅!廉!”
“父皇……咳咳……”
见磬和帝震怒若此,许静辰少不得挣扎着起身,小心翼翼地揪住磬和帝的衣角,一边咳喘一边虚弱道,“父皇息怒咳咳,父皇……咳咳,咳咳……”
许静辰越咳越厉害,加上伤口剧痛,片刻便出了一身虚汗。
外头的李南风和许静轩,听见许静辰突然咳嗽不止,终是不放心,少不得神色紧张地闯了进来。
磬和帝终是强压下怒火,小心扶着许静辰躺回枕上,但见许静辰的白色中衣心口处,已然渗出了殷红的血丝。
“辰儿!”
磬和帝惊呼之余,李南风已冲了过来,三下两下封了许静辰好几处大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