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赏赐

见到宫人这般反应，再结合赏赐的东西来看，许静辰的心下已有了几分猜测。

单从赏赐的规模来看，这次已然不是单纯地赏赐东西了。

如此大张旗鼓地赏娴儿东西，却又不能叫他知道，怕是只有一个原因：娴儿已是名副其实的娴妃。

公然大赏，是为召告九宫，落霞宫娴妃，已沐圣恩。

每一位初次承宠的嫔妃，都会有这样的待遇。这是礼数，是规矩，是不可更改的华舜祖制。

想来，磬和帝必是经历了好一番纠结，不然也不会拖到下午才给娴妃赏赐。

至于不想叫他知道……是怕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么？

想到这个，许静辰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他不聋不哑不瞎，也不傻，磬和帝这般掩耳盗铃式的做法，又瞒得过他几时呢。

此时此刻，他无比希望他的猜测是错的，无比希望这件事，还有他所不知道的，更好的可能性。

但事实似乎总喜欢同他作对，只听见那宫人失声回道：“回太子殿下，娴妃娘娘，昨夜初沐圣恩，依礼，今日当得重赏……”

纵然已经猜到，可宫人这话，还是如一记重锤，在许静辰那颗濒死的心上，生猛地砸了一下。

“……既然如此，公公们快去吧，免得，误了时辰……”

许静辰的声音有些低哑，宫人少不得仓皇抬首，眼睛里充满了恐慌和乞求，“太子殿下……”

看到太子暗淡无光的桃目与煞白如纸的脸色，宫人也只顾得上担心自己的性命。

“本宫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公公大可放心。”

有些无力地说完这句话，许静辰漠然转身，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看着太子行尸走肉般的背影渐行渐远，宫人将信将疑地站起身来，在原地怔愣了好半晌，方堪堪回过神来，示意后面的人跟上，继续往落霞宫方向去了。

许静辰神色呆滞，失魂落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又到了长翊宫。

曾几何时，许静轩还对他说过，落霞宫不沾雨露，天迟早会晴的。

曾几何时，娴儿还义无反顾地吻过他，认真对他咏过《上邪》。

如今，这一切似乎都成了讽刺。

他的清欢，终是空许了……

长翊殿外，许静轩又在发奋练功，扇子舞得越发优美凌厉了。

无意间瞧见许静辰一步一步地走来，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许静轩分了分神，差点儿没接住自空中旋旋落下的慕凡扇。

好歹是险险地接住了，许静轩暗暗舒了一口气，而后好整以暇地摇起扇子，一脸促狭地看着许静辰，俨然一副原地等人的架势。

待看清许静辰的脸色后，许静轩立时变了脸色，合上扇子疾步上前，一把拽住许静辰的手臂，皱眉紧张道：“静辰，你怎么了？”

许静辰猝然止步，恍惚看向许静轩，目含乞求道：“静轩，陪我喝几杯吧。”

许静轩一愣，心下不禁更加紧张了，“静辰，你……”

许静轩欲言又止，若有所思地看了许静辰好半晌，终于明白了什么一般，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柔声应道：“……好。”

许静辰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挣开许静轩的手，自顾自地往长翊殿走去。

许静轩一脸担忧，目光紧紧地追随着许静辰，见他步上玉阶，忙飞快地跟了上去。

而此时的落霞殿里，宫人们匆匆送来赏赐，又匆匆离去，清欢面无表情地看着，全程没有开过口。

日薄西山，残霞晚照，长翊殿里静无人声，只频频发出酒杯碰撞的清响。

许静辰一刻不停地斟酒饮酒，刚开始还知道与许静轩碰杯，喝着喝着，便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起来。

许静轩满打满算，只喝了小小的五杯，之后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神色凝重地看着许静辰一杯一杯又一杯地喝。

与其说是喝，不如说是灌，许静辰这是存心要把自己灌醉。

许静轩满目担忧，却久久不忍制止。

许静辰一向克制有度，十多年里，从来没有这样放纵过。

这次的酒是大壶的邀君令，里面也没有加速醉散，好几壶都灌下去了，许静辰似乎还是没有醉，脸上竟一点红晕也没有。

“静辰，你有什么心事，还是说出来吧，别喝了。”

看到许静辰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许静轩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任是有磬和帝的功力压制着，许静轩也还是免不了担心，毕竟许静辰的身体出现过太多意外了。

许静辰好似没有听到一般，顿都没顿一下，始终默不作声地喝着。

“静辰……”

许静轩见状，不禁忧心更甚，猝然抓住了许静辰的手，语带命令道：“你不能再喝了。”

许静辰悠然抬眼，迷离的桃目中泛着雾气，苦涩地笑道：“轩儿，哥好容易喝你点儿酒，你这样小气做什么？”

许静轩一听，脸色瞬间就变了，“静辰，你醉了。”

“哈，没有，我怎么可能醉了呢……”

许静辰一边摇头说着，一边挣开许静轩的手，继续执壶倒酒，“我什么都还记得，怎么可能醉了……”

许静轩攥紧手心，试探着问道：“……你记得什么？”

许静辰手一僵，呆愣了好半晌，突然又发笑道：“哈哈，你想套我话，我……呃，我就不告诉你。”

话语间那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呕，听得许静轩心跳加速，但见许静辰将酒壶重重一置，随即又执起刚才倒好的半杯酒，仰首灌入愁肠。

见许静辰又准备去拿酒壶，许静轩终于克制不住了，起身直接掀了桌子。

碎瓷之声无比刺耳，许静辰顿时呆若木鸡。

“轩……轩儿，你别生气，我，我告诉你就是了。”

半晌后，许静辰胸口起伏，低眉瞅着不知名处，喘着粗气道，“我记得，娴儿成了父皇的娴妃，昨夜，还承了恩宠……”

许静轩瞠目结舌，但见许静辰神色憔悴，精神萎靡，呼吸越来越不稳，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

“……静辰！”

一把稳住许静辰的身体，许静轩终是语气温软道：“静辰，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担心你，你别这么折磨自己行吗，静辰？”

半晌后，许静辰疲然睁眼，眼神却空洞得可怕，“静轩，我知道……我就是，心里空空的，有些难受……”

许静辰这话轻飘飘的，听得许静轩心中一阵酸楚，少不得想方设法地安慰道：“静辰，你听我说，你还有我，还有师父，还有宛娘娘，还有很多很多人……对了，还有阿洛，阿洛还在等你救他呢……”